明珠看不见只得大喊一声:“萧子墨。”
萧子墨不禁愣住,逐渐的放弃挣扎,跌坐在病床上,怔怔的看着女儿。半响,他低沉着声音问阻拦他的医生,“如果我接受治疗,会有——多少时间?”
这是他一直以来最不愿意提及的话题,可终究要到问起的这一天,没想到这天来的这么快,快到他还没做好准备。
医生先是看了明珠,再看看萧子墨,缓缓说道:“萧先生,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一时间,病房里没有人说话,静的像一潭死水,只有那些检测仪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充斥着整个病房。
“爸爸,不要这么快……这么快的离开我。再多陪我一会好不好,不管是什么情况,我还想多叫你几声爸爸,想你多回应我几次。”
萧子墨噤声了,静静的看着明珠,没有坚持要出院,而是安心的接受医生安排的治疗,哪怕知道这些只不过是拖延他能在这个世界苟延残喘几日罢了。
日复一日,秋叶凋零,一切似乎进入了冬眠的状态,无声无息的,只是越加寒冷的天气在细微的提醒着明珠,时间悄无声息一点一滴的在流逝。
医院宽敞笔直的林荫道,两旁的法桐凋零的枯黄的毫无生机,冬日的阳光微弱而凉薄;在林荫道的尽头,有着医院最好的治疗部门,简单华丽不失简约;白中带粉的墙壁,似乎企图为这充满病痛与死亡的地方添凑一份生机,可却终究是徒劳。
这个偌大的医院,像哥无声的巨大坟墓,死气沉沉。
治疗部门静的连呼吸都能十分清楚的听见,护士的鞋子“嗒嗒”响声空洞而刺耳。这个部门是专门为有钱人设置的,这里有世界上最好的医疗技术和设备,有最好的医生和护士,费用一般人无力支付的;明珠听席陌说过,安排在这个地方,是希望萧子墨能得到最好的治疗,哪怕最后治愈的几率等于零。
明珠看不到,但她能感觉到他们的情绪越加的焦虑与无奈,都是很努力的在治疗,可却只能如此。
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见,急救的次数逐渐的频繁,一次又一次病症发作,一次又一次更深的疼痛。明珠坐在一旁,在黑暗中静静的听着。
她不知道萧子墨还能撑到什么时候,是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无法欲知的死亡,随时都可能将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血亲的亲人从她的身边带走。
萧子墨昏迷着,早已没有以前的神采奕奕,消瘦的脸颊已经深深的凹陷下去,肌肤上的皱纹更深,唇瓣上没有血色,脸色是异常的苍白。露在外面的手甚至可以说是骨瘦嶙峋,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紧紧包裹着骨头。
此刻他的手背上还扎着针,床边的架子上挂着两袋输液包,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的底下,顺着透明的软管流进他的身体里。
明珠似乎都能听见那一滴一滴无声的药液落下的声音,如针尖一般扎着自己的心。
在他的床头坐着,摸索着纸巾轻轻的擦干他额头的虚汗。
萧子墨忽而皱了下眉,恍惚几次睁开眼睛,试着张了张唇,然而有些干裂的唇瓣却几乎张不开,更发不出一点声音。
无奈,他只能似有若无的摇头,唇瓣无声无息的苦笑。
明珠感觉到他在动,“对不起,爸爸。我吵醒你了。”
他发不出声音,只能定睛的看着她。病房一时陷入极点的寂静,时间好像被卷入旋窝,一去不回。
对于萧子墨来说,日子就是如此,撑过了一天就少一天,每一天都是活在倒计时里,不知道哪一天是生命的终结,明天,还是后天?
明珠这半个月就在他的身边,无时无刻。每天都感觉到他的生命在无形中消失,有时坐在病床前,哪怕再累也不敢合上眼睛睡一会,哪怕看不见可只要是清醒的状态就能感受到他就在自己的身边。
多感受一秒就少一秒,周遭泛着悲哀,悲凉悲泣的离别。
隔天的傍晚萧子墨从昏迷中醒来,精神似乎也好了一些,甚至是前所未有的好,能起身能说话,眼睛泛着微微的亮光。
明珠听着他的声音有些许的力量很是高兴,或许是有奇迹发生了。
那时的她还没有听人说过,人在临死前,上帝会特别的眷顾给予一点时间,告别或交代遗事——也叫做,回光返照。
“我今天的精神好很多,你不要时时刻刻都在我身旁,回去好好睡一觉,晚上不要再来了。”
枯瘦的手指握了握她的手又松开,一瞬不瞬的看着明珠,仿佛是要将她的样子刻进自己的灵魂中。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