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那年,我终于不再发烧,可以像正常的孩子那样玩耍上学,可是,村子里的孩子看我瘦弱,总是欺负我,还说我爷爷是个骗子,连感冒都不会治,村里的人都没有人找爷爷看病的。
有一次闹得最凶,他们一边骂我,一边往我身上扔****,那一次,我哭了,我发誓要学武功弄死他们,于是那天回到家,我偷偷拿走了家里三百块钱,坐上火车去少林寺去了。那个时候的少林寺,还没有商业化,里面的和尚也都是真正的出家人,我花光了所有的钱,终于到了少林寺门口,然后就跪在少林寺的大门口,求和尚收我当徒弟。
一开始当然没有人理会我,有几个过往的和尚都嘲笑我,说我不是光头,不能进寺庙。我就去山下的理发店理了光头,再次跪在少林寺的门口。
跪到第三天的时候,开始有和尚劝我回去,还问我家里的地址,到后来连附近的民警都过来了,他们开着警车要把我送回家,可是我还没有学到武,回去没法报仇,我就死活不走。这时候,一个白胡子的老和尚走了出来,他说可以收下我,让民警们回去吧。
我叫白胡子老和尚为师父,可是师父却始终不教我武功,他整天带着我在佛像面前敲木鱼,念诵金刚经文,还说我是厄运之体,一辈子无法安宁,只能遁入空门,躲过一生灾难。
我当然不能听师父的啊,我还得学了武功回去报仇呢,于是我就大哭大闹,非要学武功不可,还往老和尚的茶杯里尿尿,逼着他放我走。
师父看着那装满尿的杯子,叹口气,说,痴儿痴儿,你何时才能开悟啊,也罢,你就去达摩院里修行吧。
我就被师父领到了达摩院,开始了习武生涯,和一群同样大小的小屁孩一起,整天站桩,跑步,劈腿,练少林拳。说实话,达摩院也不是什么牛笔的地方,那里面的和尚都练武,武功也就一般般,反正当时我学了三年,还是不会飞,就是跳的远了点。
学了三年,每天早晨六点起床,沿着后山奔跑,跑完步站桩,站桩之后就练拳,练完拳就打坐。
三年后,我长高了很多,也足够强壮了,我感觉一个人打五个没问题了,终于可以报仇了,于是我向师父辞行,我说我该回家了,我能回去报仇了。
师父还是痴儿痴儿的说,说完之后,他叹了口气,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一串佛珠,揪下了一个珠子,交给了我,说,痴儿,记得把这颗舍利挂在脖子上,它日后能救你一命,你天生是出家的命,不出家你就只有死,所以以后多多行善,还有就是遇到困难来找我,咱们毕竟师徒缘分,也是造化。
我当时也听不大懂,反正是拿了那颗珠子后就拴在了脖子上,还从师父那拿了两百元钱,坐车回了老家,坟头村。
三年后我已经十三岁了,坟头村的变化却不大,只是,当我到家之后,我才知道,爷爷在我离家出走的那天晚上,就死了。
当时爸爸拿着柳条要抽我,我跪在地上,也不吭声,妈妈护着我,抱着我脑袋痛哭,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
从少林寺回来之后,我也没有机会报仇了,因为当年欺负我的小伙伴,见了我之后都兴奋的像是捡了钱,他们完全忘了以前是怎么欺负我的,怎么往我身上扔****的。反正我没能报了仇,因为他们知道我在少林寺学了武,都崇拜的跪地下叫我老大,我成了他们的大哥,当然就不能揍他们了。
不过,十三岁以后,我也很少再打闹了,我整天抱着书本学习,成了我们村唯一一个考上高中的学生,后来更成了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人。我选了中医专业,因为我想向别人证明,我爷爷不是骗子,他虽然技术不行,连个感冒都不会治,但是他的孙子可以!
……
“哎!都过去了!”我擦了擦眼泪,从回忆里醒来,绿皮火车在咣当咣当的响,我看了看时间,大约还有十分钟,就到藤原县站了。
现在是刚入冬,农历十月初一,传说中的鬼节,阳历已经十一月半了,这个时候坐火车的人挺少的,我把行李从货架上拿下来,放到旁边的空座位上,准备下车。
“施主,你印堂隐隐犯黑,周身红气缠绕,你这趟出门有血光之灾。”一个幼稚的童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抬起头,看了看对面,对面坐着一个小屁孩,大冬天的,他还吃着冰淇淋,满嘴奶呼呼的白沫。不过这个小屁孩穿着一身青色的道士服,脑门上带着个帽子,身后背着个书包,看起来像是个上学路上的小道士。
“你说什么?”我有点不爽,这孩子才多大啊,就开始满嘴胡扯、骗人钱财了。
小屁孩用舌头不停的舔着冰激凌,认真的又说了一遍,“你印堂发黑,周身血气缠绕,有血光之灾。”
“我草,你小屁孩就这么能扯?信不信我现在揍你。”我伸手弹了一下小屁孩的脑门。
小屁孩一巴掌拍在我的胳膊上,力道还不小,我的胳膊觉得很疼。
“真理总是掌握在聪明人的手里,而不是论年纪,我跟你说,你要是现在下了车,神仙也没法救你了,我……咕咕咕……”小屁孩正说着高深的话,突然肚子一阵咕噜,他捂着肚子,从座位上跳了下来,说道:“哎哟,不行了,我得去拉屎,这位施主,你先等我一会,我回来给你详细说。”然后小屁孩就朝着火车的厕所跑去。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给奶奶奔丧的沮丧心情,倒是被冲淡了一些,现在的小孩子真是了不得了,这小屁孩也就十岁吧,就会满嘴跑火车了,关键是,还能说出几句不合年纪的哲人语句来,肯定是没少看《读者》这种书。
火车咣当咣当的停了下来。
我到站了,拎着箱子,我朝着火车门口走去。
我路过厕所的时候,就听见厕所里有人在砸门,“谁行行好啊,道爷我忘了带手纸了,快点来救救道爷啊,道爷免费给你们算一卦!”
我一听就乐了,这声音正是小屁孩的,再让你满嘴跑火车,就在厕所里蹲着吧,死孩子。
我拎着行李箱,走下火车,刚刚要出火车站的时候,我手机响了起来。
接起电话,手机里突然传来一阵“呜呜呜”的低沉的声音,接着是我爸大口的喘气声,“笑笑,不要回坟头村,你和你妈……嘟嘟嘟嘟”
我爸还没说完,手机就只剩下一阵忙音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拿起手机拨回去,不过手机里传来机器音:“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