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种说法并非无懈可击。如果将藏经洞文献的年代仔细查看一下就会发现,自1002年最后一份文献向上捯一百年间,差不多每年都有文献保留下来。可是截止到1002年就没有了。但西夏占领敦煌是1036年的事,中间怎么会出现漫长的34年的空白?莫高窟的和尚们不会提前三十四年就感到西夏的威胁并作出如此过早的行动吧!
第二种说法认为,藏经洞的残卷较多,许多都是当时废弃不用的文书。还有那些大量的卷轴式经卷,在公元10世纪末折叶式经卷广泛流行起来时,已经失去了实用价值。佛教一般不准毁灭经典,便封存在洞内。
但对这种廉洁的相反意见也很有道理,既然是古代作废不用的文书,为什么要封闭起来再画上伪装呢?
第三种说法认为,这是为了改造和重修大洞窟(第16号洞窟)时,将这用处不大的小窟封闭起来的。根据是,1953年敦煌研究所工作人员在第53窟北壁发现一个被封闭的小窟(现在编为第469窟)。大小与藏经洞差不多。西壁上写了一段题记:&ldo;广顺三年,岁次癸丑(公元953年)八月十五日府主太保就窟工造二千人斋,藏内记。&rdo;话说得很明白,这是归义军节度使在莫高窟举办一次盛大法事,法会所用物品,过后便收藏在这洞中。由此推论,藏经洞也被作为一个小藏室,平日堆放这些旧书残卷。后来在大洞窟改造重修时,顺便将这无用的小仓库堵上。外边的画只是依照常规画上几个供养菩萨,并非作为一种掩人耳目的伪装。
然而这种说法,猜测成分太多,不能取得一致的信服。
还有一种说法,认为藏经洞封闭与伊斯兰教东传有关。皈依伊斯兰教的哈拉汗王朝,大肆毁坏佛教的偶像,并对地处西域西端、信仰佛教的于阗国发动宗教战争。经过40年战争,于阗国被占领并伊斯兰化,因而使得大西北所有佛教中心都感到强大威胁。公元1093年,哈拉汗王朝向宋朝提出共同攻打西夏,得到宋朝的赞同。这一消息传到敦煌,肯定引起很大恐慌,于是采取了这一应急的保护措施。
这一说法缺乏具体依据,仍然仅仅是猜测。但是,它使我们想到,公元10世纪至11世纪之交,敦煌遇到了它有史以来最大的麻烦。在外部,东边是崛起的西夏党项族,势头逼人;西边是与佛教为敌的哈拉汗王朝,随时可能纵骑而至。在内部,也正是在1002年,曹氏后裔曹宗寿迫使他的叔父、原归义军节度使曹延禄、瓜州防御史曹延瑞自杀。局势错综复杂,危机潜伏。在这种严酷的形势下,封闭藏经洞成了大势所迫。但更具体的情节与缘故,却依然没有寻到。
据说,在流散到国外的敦煌遗书中,曾发现两件年代更晚的资料。一件是北宋仁宗天圣九年(公元1031年),另一件是清代康熙二十一年(公元1682年)。这一信息曾使人们惊讶不已!因为封闭藏经洞的时间,必须是在洞中有纪年的文献的年代之后。如果真有一卷更晚的文献,甚至哪怕一页清代的文书,整个封闭的理由又会成为一个全新的神话。可是,有人怀疑这两件写本,不一定是藏经洞的文献,也许是在敦煌其他地方所出土。于是,一切又回到扑朔迷离之中。
对于藏经洞封闭的原因,最终还要在洞中的文献里去寻找。
那么这被称作&ldo;世纪之宝&rdo;的敦煌遗书,究竟含着怎样的内容?
单是5万件古代文献就是无法估量的财富了。
单是存放了近一千年就是无以比拟的财富了。
时间创造文物。一千年过去,每一页书写的纸都成了罕世奇珍。何况厚厚实实五万卷,还有那么多绘画、雕塑、佛教文物,塞满了整整一个洞窟!
然而无比宝贵的还是它的内涵。
洞中的文献大部分是佛教经卷。弥足珍贵的是那些在&ldo;大藏经&rdo;中都没有收入的佚文佚经,却在这里出现了。它们使佛教经典的宝库得到充实。
(《大乘四法经》、《因缘心论颂》、《异译心经》等)
许多经卷的题记和疏释,还为研究中国佛教历史和当时宗教与社会状况提供了崭新的材料。
(《净名经关中释抄》。《金光明经》题记。《十地义记》、《维摩诘经释》、《法华玄义》、《瑜珈师地论随听手记》等)
各种佛经目录,一经发现,即刻在我国古代目录学史上占有显眼的位置。大量的寺院文书,包括财产账目、僧尼名籍,法事记录,以及斋文、灯文、施物疏等,组成一幅文字的工笔画,精致地再现了敦煌佛教的繁盛景观。
(《天复二年都僧统光照帖诸僧尼寺纲香徒众等》,《寺户妻女纺毛簿》,《沙州诸寺丁口壮车牛役部》,《甲辰年直岁惠安手下诸色入破历》等)
最有价值的佛经如《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维摩诘所说经》、《金般若波罗蜜多经》、《妙法莲华经》、《金光明最胜王经》、《大乘无量寿经》等,由于抄写年代较早,对宋代以来的传世本都具有重要的校勘价值。尤其有的经典,在印度连原始的梵文本都已经散佚,它就更具有权威的意义了。
在敦煌遗书中,那些道教、摩尼教、景教、祆教的文献也有相同和非凡的分量。比如道教名作《老子化胡经》,在元代至正十八年(公元1358年)被指为辱没佛教而彻底销毁,早就不见了踪迹。但它在藏经洞却意外地露面。再如,人们对于摩尼教的历史及宗教内容一直所知甚少,但洞中一卷《摩尼光佛教法仪略》,将摩尼教的起源、形象、典籍、教团、制度、教义等细致地展开,一下子把大半空白的摩尼教有血有肉地填满。而另外一些关于景教的卷子,又把那个来自叙利亚、同样神秘的景教,美妙地开启了。
(西安《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景教文献《大秦景教三威蒙度赞》、《尊经》、《一神论》、《志玄安乐经》、《宣元至本经》、《序听迷失所经》、《大秦景教大圣通真归法赞》等)
藏经洞里放满了能够打开历史密室的钥匙。
从文化交流的意义上说,藏经洞又是整个莫高窟的浓缩。一方面是外来佛教文化的传入,一方面则是中土文化的弘扬。
藏经洞中浩瀚的儒家典籍是这方面充实的证据。重要的儒家经典几乎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诸如《易经》、《诗经》、《尚书》、《礼记》、《春秋》、《论语》、《孝经》等,总数达百卷以上。由于大都是珍罕难得的六朝与唐代写本,在校勘、训诂、辑佚方面的价值极高。
洞中所藏的《尚书》&ldo;隶古定&rdo;本,是我国久已绝迹的最古老的版本。
很多材料,都是失落千年,今朝复得。
比如《论语》。传世本都是&ldo;三人行,必有我师焉&rdo;。藏经洞的古本《论语》却是&ldo;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rdo;。这是非常重要的儒家典籍中,一个贻误了千年的错误。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
如果从勘误与补正的角度上看,藏经洞中大量的史籍与古地志,意义同样非凡。
(《史记集解》、《汉书&iddot;刑法志》、《王莽传》、《萧何曹参张良传》、《萧望之传》、《三国志&iddot;步骘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