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猫儿也识相,知道自己跑不了,所以她活着就要陪酒赚钱,赚来的除了饭钱都要给夜总会。她要是出去租房子住,一方面金光的老板不允许,怕她直接躲债跑了,另一方面她有钱出去租房子,不就等于告诉金光的人她私藏钱了吗?有钱不还她想干嘛?
“况且,你真以为出去租就安全吗?”猫儿冷笑一声,道:“别天真了,金光的老板能在下城区这么混乱的地方开一家夜总会,背后自然有靠山,也没什么人来这里闹事。可离开夜总会,你走在下城区都能被人拖进巷子里先奸后杀。”
“你以为,出去租个房子就是离开夜总会,迈出离开泥潭的第一步吗?”猫儿道:“不,不是,从来不是,活在下城区的每个人其实都陷在泥潭中,有的人看似主宰这里,实际上自己腿上、衣襟上,都沾着甩不掉的泥点。要断,就要断个干净。”
“所以我一直让你跟我留在金光夜总会住,一方面安全,另一方面是让你把租房的钱也省下来攒着。想离开这个泥潭,就要离开下城区,离这里越远越好。”
说到这里,猫儿眯了眯眼,道:“我是看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才跟你说这些,不过也言尽于此了,听不听由你。”
猫儿说着跨步进了金光,叶柳园看着她的背影,倒是没想到她居然看得比谁都清楚。
猫儿知道没有多少人能真的离开下城区,和这潭污泥浑水断的干干净净,可她还是说了。
转眼又到了晚上,叶柳园坐在大厅的角落看着晚上的金光。
他看到林茹的脸色好像更白了,明明脸部肉都很僵硬,却也硬要扯出笑容来。她一只手拿着自己的胸罩,穿着和腿根平齐的裙子,在众人的目光中脱了高跟鞋,踩到桌子上把胸罩用长而尖锐的图钉钉在特制的软木房顶上。
猫儿走过来坐在他对面,手里还端着一杯酒,道:“呦吼,还骂我们是婊子了,她自己不比婊子还下贱?”
把内衣钉在房顶或墙壁四周,是金光的一种特色。是那种什么都不挑的,给钱就跟着走的最低等的妓女会干的事。只要有人拽了她的内衣走,就能随便带走她。跟这种人走了,很可能一不小心就被玩死在外面,基本就是没有任何希望、为了钱什么都能干的人才会去做的。
猫儿神色一转,道:“不过,她为什么这么缺钱?”
林茹年轻时也跟过几个大哥,怎么样也能有点积蓄,还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叶柳园没回答,他透过闪耀的灯光看着房顶和四周墙壁的软木上的各色内衣,这才是下城区最真实的一面,残酷、随意,有人把自己当商品出卖,有人将别人当商品挑选,而这两种人的角色又在时刻互换。
这时一个服务生端着酒过来,对猫儿道:“那边那位先生点给这位小姐的。”
猫儿顺着他指的方向往那边看了看,道:“你自己呆着吧,小心点别惹到酒鬼,我来生意了。”
说着她拿起酒往服务生指的地方走去。
叶柳园没打算再陪酒了,昨天戚荣轩给的现金足够他再撑一段。
他看着整个躁动的夜场,注意到一个坐在卡座上不断灌酒的女人。叶柳园注意到她,是因为她有一头蓬松得过分的浅黄色卷发。但因为穷,那发质毛毛糙糙的,远看就像一蓬干枯的芦苇。
那女人头顶也钉着一件内衣,她不停地灌着酒,直到一个肥胖的男人走过去站在卡座上单手拽下了她头顶的内衣,接着拉着她往外走。林茹那边也有人同样也有人拽下了她头顶的内衣,带着她走了。
夜场散去,又是一个无趣的下城区夜晚日常。
然而第二天,叶柳园被猫儿从睡梦中摇醒的时候,忽然得知了一个劲爆的消息。
“叶柳园,你知道昨晚有一个嫖客被枪击后开膛破肚了吗?”
哈?
叶柳园猛地清醒了,猫儿举着手机给他看现场无码直拍,那满车的血和肆意流淌的内脏让他眼前一晕。
“这……你怎么有照片的?到底发生什么了?”叶柳园问道。
“照片嘛,下城区都传遍了。外面的媒体可能要打码,下城区可没人会给现场打码,甚至有些人专门拍这个现场卖钱。”猫儿不以为意,道:“下城区天天死人,要是死状不惨怎么可能消息传得这么快?”
猫儿收回手机,端详着照片啧啧称奇地道:“看看这被拖出来的肠子……”
叶柳园被她一提好不容易忍过的那种眩晕感立刻卷土重来,他道:“停停停停,饶了我,究竟怎么回事?”
“一个男人开车途中,估计遇见了一个人,让他上车了。结果被近距离一枪爆头,然后被人开膛破肚,将车上的所有钱财搜刮一空。”猫儿道:“大部分人都觉得是个妓女做的,因为他毫无防备被同车人杀了。深夜、同乘、两个人,在下城区,妓女的可能性太大了。”
“可……既然致命伤是枪击,人都死了还要开膛破肚?”叶柳园道:“这么看是仇家更可能吧,哪有哪个站街的有这么大的恨意,下这样的手?”
“不知道,警察到那里勘探了半天,还不知道能不能抓住凶手,我看悬。下城区乱七八糟的人太多了,这地方逃犯和黑户都能比正常人多,死的这人要是没点身份,估计也就白死了。”
猫儿摇了摇头,嘱咐叶柳园道:“总之最近你真的要注意安全,千千万万别往外跑,也别随意跟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