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说:“乍富乍贫,最能考验一个人的心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妈妈说:“安城小区也有好几个学生在省立一中上学。你跟人家做个伴吧,儿子?”
聂天清一口拒绝。
每天早晨,聂天清五点半出门。他骑着自行车,从“安城小区”出发,直奔“桃源江畔”。
桃源江畔是一片富人住宅区,聂天清从小在这里长大。他假装自己还没从桃源江畔搬走,每天都在尽心尽力地编织谎言。
他会推着自行车,站在冬日的寒风中,苦苦等候十几分钟,等到一群初中生结伴出现——这一群人都是正儿八经的桃源江畔的住户。
聂天清会跟在他们的背后。
旁人问他住在哪里,他坚持说:“桃源江畔。”
聂天清在省立一中读初二。他长相出众,人缘好,成绩更好,落魄的家境绝不能成为他的污点。
某天傍晚,聂天清骑车回家时,恰好在一家熟悉的店铺门口见到了他父亲的电动车。那辆电动车上挂着他母亲编织的平安结,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
他以为,父亲在店铺里买东西。
他按住自行车的手刹,偏头望向店铺的内部——他看见一位打扮时髦的阿姨正在给他的父亲系围巾,阿姨与父亲并未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但他知道,家里又要变天了。
果不其然,这一年的春节,父亲没有回家。
准确地说,父亲再也没有回来。
安城小区的那间老房子里,只剩下聂天清和他的母亲。
母亲对聂天清说:“妈老了,妈没用,挣不到大钱,咱们娘俩儿省着点花。你在省立一中上学,别跟人攀比,别学人虚荣,你要混出个人样,叫你爸爸后悔死。”
母亲讲话时,正在缝鞋垫。她有空就去街边摆摊,卖衣服、卖鞋垫、卖头绳,冬天冻得耳朵生疮,夏天热得衣衫湿透。她能为了五毛钱在街头和人吵架,双手叉腰,破口大骂,唾沫星子飞溅,满嘴不离脏话。
但她从前并不是这样。
聂天清并不恨他的父亲。
因为父亲每个月都会打来一笔生活费——每月两千,足够聂天清和他的母亲维持日常开销。
聂天清开始思考,“贫穷的操守”与“富贵的失节”,孰轻孰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