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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第1页）

待到我将她们驱逐出境，外间的风雨也缓缓停住。我应当再点上一盏烛灯，伴我翻书。借着光摸索抽屉里的火折子，随后起身，扶着方才她们倚过的墙面走向窗边。几步远被我生生走出无尽感，她们倚过的墙和坐过的地让我的脚底和手板心活像是生出了毛。

好容易拿起烛台，门被敲响。我尚未开口，门便被人推开，&ldo;花官?&rdo;

是小春燕的声音。

&ldo;嗯。&rdo;我点点头，吹燃了火折子，&ldo;我在点蜡烛。方才我的光被偷走了。&rdo;

他似是松了一口气，&ldo;难怪我见你房间黑漆漆的。你没被吓着罢?&rdo;

我摇头，&ldo;没有。只是在想要如何让我的光不被偷走。外边的风这么大，灯罩似乎都不太管用了。我看书喜暗，只需一盏灯，用不着点满。可这样很容易被吹灭。&rdo;

&ldo;那还不简单。&rdo;小春燕挑起唇角朝我笑，&ldo;我让人给你捉些萤火虫来，放在锦囊里，挂一些在你的笔架上，够你看书就成。这样的话，光就不会被偷走了。&rdo;

我也笑，&ldo;但是，这样的光隔几日就都会死去呀。&rdo;

一经脱口，我的脑海中猝然钻出些细碎的话语，绕来绕去都是景弦的声音。我从中挑出令我霎时澎湃的那一句来，当场怔愣住。隐约间，有一股暖融融的疼意在心底蔓延、蔓延，直至四肢百骸，最终涌至喉口。

&ldo;死了再捉便是，它日复一日地死去，我便日复一日地抓来。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rdo;小春燕随口道，&ldo;你从前常抓的，还不知道这玩意儿多得是么。&rdo;

日复一日地死去。日复一日地抓来。我忽然想起景弦今日看我的眼神，那眼角猩红却又拼命克制的模样。

光它总是日复一日地死去，又总是被不同的人日复一日地抓走，都只为拼凑一个希望。

&ldo;你一身清白，何苦蹚我这摊浑水?&rdo;究竟谁是浑水。我自诩浑水多年，难不成是反过来的?我是否真的有资格认真地去想一想，一直以来，究竟谁是谁的光。

&ldo;要不要仔细去想清楚谁是光&rdo;这件事竟让我一直思考到了次日下午，我蹲在荷塘边顾影自怜许久，抬眸时看见萎亡的荷花，凋敝如枯骨，塘内的浑水映照着残景，令人悲悯。

昨夜风过之后，今日一片晴好，一缕缕阳光渗透浑水，竟生潋滟。

我走回亭内，小春燕倒了茶递与我，&ldo;是不是很奇怪，我府中处处奢侈，却有这一方浑水枯枝的荷塘。&rdo;

我颔首静等他解释。

他摩挲着茶杯，慢悠悠道，&ldo;我在一本书上看到，万物规律相长，无须刻意护佑，亦能自发地生生不息。只要浑水还没烂透，日光就能将它盘活。那是一种渗入浑水的精与髓中的暖意，是无限生的希望。&rdo;

他说的话总是很有道理，教我信服。我略一思忖，问他，&ldo;那究竟是光照向了你池塘里的浑水，还是浑水为了得活，不断地追逐着光呢?&rdo;

&ldo;你如今问的问题，也是越来越刁钻了。&rdo;他勾唇笑，却未被我的问题难倒，&ldo;那要看光和水究竟是谁心之所向。不过我认为，光可以随心所欲选择追逐之物，浑水却唯有追逐着光这一条路可活，若没了它的光，它将永堕黑暗，不如死去，成为一摊死水。&rdo;

我心神俱震，一时哑言。景弦他看到我离他而去时的眼神再次浮现在脑海中。陈府那次，昨日那次。

我想起他在去过酸秀才的住处后告诉我的话：&ldo;许是心死了太久，就不愿意见到光，让自己知道还活着。不如关上门窗，让自己误以为已经死了罢。&rdo;

彼时我不明白他为何能将酸秀才的心思揣度得这般清楚，而今好像似懂非懂一些。他也这般关上门窗，让自己死去过。

小春燕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挑眉道，&ldo;怎么，被我惊人的言论震慑住了?&rdo;

我点头抿茶，默然。视线落在不远处小跑过来的小厮身上。

小厮颔首施礼，&ldo;三爷，苏府的二公子苏瑜前来拜访。&rdo;

苏瑜，景弦的好友。我还记得他，不知他为何会来此，我心里隐约有些令我忐忑的预感。

小春燕没有回应小厮，而是先看向了我。我亦抬眸看向他。他道，&ldo;拜访我还是拜访谁?我最讨厌虚伪的人，更何况这个人跟的主子我本就讨厌。不见。&rdo;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凝视着我。我面无表情，只低头喝茶，将自己半张脸都掩在茶杯后面。

小厮得令，腿跑得很快。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底忽生出一些失落。好罢，我承认，我很想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但是小春燕没有给我知道的机会。他大概希望我拿出昨日魔鬼的心态，与景弦从此之后老死不相往来。

&ldo;想见?&rdo;小春燕似叹了口气。

我沉吟许久，久到那小厮竟然去而复返。我万万没有料到。

&ldo;三爷，苏公子不肯走，让小的把这个东西呈上来，说是……&rdo;小厮递上一方巴掌大小的匣子，&ldo;请三爷过目之后再决定要不要见他。&rdo;

小春燕觑了那小厮一眼，随即冷笑一声，叫来别的属下，&ldo;淳府家规，上至掌家人，下至家仆，受贿者一律罚十棍，家仆奴婢十棍后赶出府门。你不会是新来的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