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易先生聊了片刻,易先生答应会帮他澄清此事,复了他原来的身份。可顾渊却觉得不急于此时——若他走了,他实在不知黎穆该如何才好,他需得将此事细细处理好了再离开此处。
顾渊与易先生说了此事,易先生反倒是劝他早日回去。
顾渊不知如何向易先生解释他与黎穆的这一段机缘,踌躇片刻,也只得与易先生说:“易前辈,晚辈还有些事情不曾处理完毕。”
易先生捋了捋胡子,低声道:“你还是早日回去得好,老夫听闻令妹已入了鹤山派,令堂也因此事而终日以泪洗面——”
顾渊愕道:“雪英入了鹤山派?”
自家妹妹资质如何,他自是再清楚不过了,顾雪英同他一般,不擅于修仙之道,平日在家中娇宠惯了,受不得苦不说,资质比他还要略差一些。鹤山派选徒向来严厉,怎么会将雪英收入门中?
“以顾小姐的天资,本是入不得鹤山派的,飞云山庄一事后,她往鹤山派求师,誓要为你报仇,鹤山派掌门怜她凄苦,这才将她收入门下。”易先生叹下一口气,道,“她不擅此道,也不知要吃下多少苦头,才能习得同别人一般的术法。”
顾渊沉默不言。
他想起尚在家中之时,雪英同母亲习女工刺绣,被针尖稍稍扎着了指头,便红着眼圈来拽他的衣袖泪眼汪汪地撒娇,她如何受得了修习之苦。顾渊心中不免有所动摇,他想若他此时便回去,母亲不必再伤心,妹妹也可以回到家中继续做她的大小姐——可若他回去了,黎穆又该如何才好?
顾渊不免觉得心烦意乱,当下不知如何抉择,在屋内踱了几圈步子,易先生见他如此,便叹一口气,说:“老夫还需在束桐镇上逗留几日,顾少庄主不如将此事考虑妥当了再做决定。”
顾渊仍是苦恼不已,他长叹一口气,忽而想起困着贺潺的那一面镜子来。
他将此事告诉了易先生,隐去黎穆之事,只说是有魔修将他误认成了尹千面,把这面镜子送给了他,易先生并未过多怀疑,只说若是贺潺肉身未毁,他自然有把握令贺潺魂归原处。
那镜子随身携带总有不便,顾渊将镜子放在死阵卧房之内,他与易先生说定明日将镜子送到客栈内来,而澄清身份之事,需得容他再仔细考虑些时日,易先生点头答应,犹豫片刻,只告诉他要考虑得再快一些。
顾渊满怀心事回了死阵,黎穆已将花圃内的几株花枝尽数复原了,守阵兽倒还可怜兮兮地在屋外面壁思过,顾渊没有与它笑闹的心情,回了屋中,找出困着贺潺的那一面镜子,又长叹口气,不知究竟该要如何取舍才是。
他与黎穆认识至今不过月余,却真如黎穆所言,他已入戏过深,真将自己当成了他的师父。若自己离开此处,黎穆又会如何?顾渊想起黎穆的血海深仇,又忆起守阵兽看护下那一柄邪门的其风剑,越发不知所措起来。
他手中捧着那一面镜子,失魂落魄般怔怔坐着发呆,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外边日头逐渐偏西,他又叹一口气,忽而有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顾渊惊得几乎自椅子上跳起来,他扭过头,便见着黎穆双眉微蹙,甚是古怪地望着他。
“师父。”黎穆道,“我喊了你许久,你为何不肯理我?”
第18章
顾渊心跳如鼓,惊慌不已,他将镜子放在桌上,匆匆忙忙站起身来,一面答应黎穆道:“你……你何时来的,为师方才不曾听见——”
他拿着那镜子坐得太久,双腿已被压得发麻,先前坐着还并未有多大的感觉,此刻猛然站起身来,便觉足下一阵针扎般的刺痛,一时站立不稳,几欲摔倒。
黎穆就站在他身后,见他摇晃跌倒,立即伸出手将他扶住,顾渊正要道谢,却不想黎穆顺势便将他揽进怀中,顾渊大惊失色,慌忙伸手要推开他,几下挣扎,黎穆反倒是搂得更紧了一些,他的手最先环在顾渊腰上,顾渊愈是想推开他,那手便愈发往下滑去,顾渊猜不出他到底是不是故意为之,不知该要如何才好,嗫嚅支吾半晌,也只得憋出一句:“你……你不要闹了。”
黎穆低下头,埋首在他发间,低声唤道:“师父。”
顾渊只觉他呼吸热气皆在颈边,一时面红耳赤,佯装愠怒道:“你再这样,为……为师就要生气了!”
黎穆见他一副虚张声势的模样,抑不住低笑出声,道:“那徒儿待会儿便去面壁思过。”
这……这小狼崽子怎的与前几日不一样了!
顾渊这下倒是真不知该要如何才好,他尴尬不已,动弹不得,黎穆又伸手按住他的后脑,他半张脸便埋在了黎穆肩侧,只余一双眼在外,视线受限,却也见得一处毛茸茸还带些白毛的尾巴尖在大力摇晃,显是开心极了。
顾渊忽而便想,就算这么被黎穆抱上一会儿,自己也不曾吃什么亏,待自己回去之后,黎穆开心的日子怕是便要少了,那干脆……干脆让他抱着就是了。
顾渊本就觉得脚麻,这么站着腿上更是刺痛,他想反正黎穆要搂着他,便把麻了的那只脚稍稍抬了起来,将身体的重心倚至黎穆怀中,这样倒站得轻松一些。而黎穆浑身僵滞,显是惊愕不已,却很快便回过神来,又将顾渊的腰搂得紧了一些,在他耳边喃喃唤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