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这是误区,正如我刚才所证实的那样,大提琴音域宽广,是可以独奏的,大师巴赫为它创作过专门曲目。我始终以为,大提琴演奏是平稳优雅的艺术,缄默却宽厚,真挚起来又如歌如泣。&rdo;
&ldo;我很像大提琴。我小时候喜欢唱歌,中学时代又痴迷于摇滚乐,坦白地讲,拉大提琴至今都算不上爱好,我把它当成一种使命,甘愿为了它沉默,为了它兢兢业业,所以拼尽全力地完成每一次练习。我想证明,正如古典与流行并不构成冲突一样,使命与生活可以共存,人完全能够通过自身奋斗,完成不擅长也不热衷的事情。&rdo;
两秒后,台下炸开比之前热烈数倍的掌声,师生们既钦佩这位青年女演奏家的勤奋坚韧,更是为已经成名的她那可贵的坦诚而动容。在橙黄的聚光灯下,身着黑色抹胸礼服的路菁竟动容地落了几滴释然的泪。
她这一路走得太清冷孤单了,周围人以为她比雁更孤高,比鹤更冷情,其实,她只是无心与人倾诉而已,说出来又能如何呢?说了,她依旧该干什么,就得干什么。
她也会在日记中写下&ldo;人生讵有百,而我所思者不知其方&rdo;的伤感句子。
幼时她曾将厚重的乐谱丢在地上,大喊自己根本不喜欢拉琴,换来的却只是父母&ldo;你只是懒惰&rdo;的指责和&ldo;不要总是逃避&rdo;的教诲。
那时候路菁便明白,对她而言一丝一毫的情感都是多余,只有时刻清醒着、不停歇地完成任务,才可能成长为受人信服的大人。现在,她终于能在众多权威人生的瞩目下,替幼时那个弱小的自己说出&ldo;不喜欢拉琴&rdo;的诚实话,她要向那个哭到失声、但还是默默捡回乐谱的小女孩儿致谢。
终于,路菁与自己握手言和。那天高校音乐会落幕后,她久久地坐在后台,像对待爱人那样一寸寸地抚摩那架极其名贵的琴,感恩它给予自己一生的事业和使命,感恩它成就如今的自己。
路菁没有注意到,嘉宾席上有一双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眼中闪烁的泪花,直至她消失在几乎要被疯狂的掌声再度掀开的红幕布之后。
目光的主人便是sergio,他是受聘于这所院校的外籍教授,也是为路菁起立喝彩的嘉宾之一。逆着退场的人流,他来到礼堂后台,用自己习惯的方式笨拙地向路菁搭话:&ldo;你的演出很漂亮。&rdo;
路菁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将&ldo;演出很漂亮&rdo;听成&ldo;你很漂亮&rdo;这样的轻浮言语了,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竟没有回应这一句搭讪,而是继续着手上整理琴盒的动作。
她整理毕站起身子,惊讶地发现sergio依然微笑着站在那里,那时的路菁尚未意识到,那一刹那的默契对视太关键了,足以让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的印象全部是好感。
路菁直觉地认定,那双蓝眼睛里流转着无限比重的善意,于是她接下sergio的名片,欣然地答应了他&ldo;去看看我们的好地方&rdo;的邀约。
她坦然坐上了他的车,穿行在如砚如漆的夜色里。
深夜随陌生男子去偏僻的地方,并不是个谨慎的决定,但就是这个疯狂的举措,将始终肩负着使命感的路菁带向了她自己的热爱,让她意识到她的所思所爱并非在虚不可逐的瀛洲朔方,而是只要心安定了,生活便全在掌控。
&ldo;好地方&rdo;是一家寂寥的小酒吧,看起来人员时常不齐的乐队在那里自娱自乐地演奏着,sergio为路菁打开了酒吧里所有的灯光,简易的红绿蓝交相辉映,sergio向她高喊:&ldo;我是作曲系老师sergio!喜欢喝什么?&rdo;
&ldo;有冰茶吗?&rdo;受某种不明的氛围感染,路菁脱下踩了一天的高跟鞋,坐上在吧台前的高脚凳,骨感的纤手向脑后一伸,配合着脖颈侧仰的动作,齐整地盘了一天的黑密长发便披散下来,如海藻顺水飘荡一样,淌在她被丝绸流苏点缀的肩头。
&ldo;我也快当老师了哦。&rdo;路菁用指节轻敲柜台,渐渐合上了节拍。
路菁将这个与她身世极其相似的人当做她从小到大的第一个偶像,她崇拜的不是作为受人尊敬的青年作曲家的他,也不是在摇滚音乐节上挥洒才华圈粉无数的他,对骄傲的路菁,崇拜不是容易做到的事,无论对方多么有才华或者有权势。
她欣赏的,不过是他自如游走于事业与爱好之间的魅力,他教给始终缄默努力的她一种新思路,让她从此放下负重,轻松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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娅枝二十三岁生日那天向爸爸和姜叔都没有来,倒不是他们俩不上心,而是娅枝高中起就没有了过生日的习惯,几乎每年这一天,都是母女二人平平淡淡地过,有时买块蛋糕和一瓶酒庆祝一下,有时则直接免去。
今年娅枝却过了生日,这是因为卢定涛一家人突然到来,本打算看一会电视就早早歇息的向妈妈和娅枝慌忙地起身招待客人,却被卢定涛客气地拦住了,他抬臂扬扬手里的东西,冲着一身小熊睡衣的娅枝得意地笑:&ldo;就知道你忘记了给我准备蛋糕,我带来了。&rdo;
他转头对向妈妈道:&ldo;阿姨不必客气,我们都吃过晚餐了,给向娅枝庆祝完生日就回去。&rdo;
尽管如此向妈妈还是坚持下厨,烧了几道拿手小菜。娅枝家和卢定涛家是多年的旧邻了,当年两家的交情,甚至胜过了娅枝家和绝大多数亲戚之间的联系,&ldo;当年&rdo;并不是讨喜的说法,如果向妈妈这样讲了,卢家人一定会责怪她生分,卢妈妈前几天还道:&ldo;虽然现在住得远了,我们的感情可一点也不能减,如果遇上什么事,我们能帮的依然帮。&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