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傲雪用力吸了吸鼻子,强行制止失声痛哭的冲动,她假做拧眉地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哽咽地鼓动了两下喉咙,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ldo;走吧,我送你回去。&rdo;
带了些哭腔的声线,较之平常更加柔软,虽然多了两分沙哑的味道,却又温和好听。
云烟也没有再坚持,她转身,脚步轻盈,不时朝身侧望一眼,但见林傲雪始终低着头,让人无法看清她脸上的神情。
从陆升所在的营帐到军医营的路程并不遥远,两人徒步缓慢地走着,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林傲雪在军医营外停下脚步,目送云烟走远。
待云烟的身影即将没入围栏之间,林傲雪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冲动,让她出声将云烟叫住:
&ldo;云烟。&rdo;
云烟脚步一顿,回头望着她,她们之间隔了一道门扉,距离不远,约有十余步。
&ldo;今天,是我失态了。&rdo;林傲雪轻声说道,她不知道云烟能不能听见,只偏着头,自顾自地说着,&ldo;谢谢你。&rdo;
云烟面上的笑容在夜色中绽放开来,天空中忽然洒下一道柔和似水的银光,月亮从厚厚的云层下探出了头,将柔软又安抚人心的光亮倾洒在大地上。
她忽然又从门里走了出来,然后伸出双臂,拥抱了林傲雪。
一个单纯又干净的拥抱,像春日里最和煦的暖阳,熨烫在林傲雪的心上。
没有得到林傲雪的回抱,云烟并不介意,她扬起笑脸,后退几步,朝林傲雪挥了挥手,这才转身,彻底消失在门后。
林傲雪在军医营外站了许久,她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直到营里打更的卫兵自她身后巡逻之时走过,她才被那邦邦的敲击声惊醒过来。
她回到自己的营帐里,头枕双臂,望着向外隆起的帐顶,屋内没有烛火的光芒,眼前黑漆漆的,好像有汹涌的洪流在那黑暗中起起伏伏,最后化作一只张牙舞爪的野兽,想将她一口吞没。
她又侧了侧身,竟有些难以入眠。
第二日清晨,校场上雷起隆隆战鼓声,林傲雪霍然惊醒,翻身坐了起来,一望帐外,已是日头高起,她竟睡过了头。
她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随意将乱发束好,整理了一下兵服,然后飞快赶去校场。北辰霁见她来迟,早让她手下百个兵围着校场跑了两圈,林傲雪一来,他便不怀好意地笑了:
&ldo;林老哥昨儿干嘛去了?今儿怎么来这么迟?&rdo;
林傲雪昨夜没怎么睡好,今日有点烦躁,看着北辰霁这张脸也有些来气,莫名其妙地心烦意乱,便没理他,只冷冷地道了声谢,就带着兵操练去了。
北辰霁一头雾水,没明白林傲雪怎么忽然态度那么冰冷,比以往更温度更低了。
午间休息,北辰霁见林傲雪端着饭在校场边上坐着,也不知她在想着什么,碗里的东西半点没少。
北辰霁又凑过去,从林傲雪碗里抢了一块厚实的肉片,一口吃掉,林傲雪回头瞪他,干脆将一整碗没动过的饭菜朝北辰霁推过去:
&ldo;你吃吧。&rdo;
说完,她起身走了,北辰霁端着一碗饭菜,懵在原地。
如此过了好几天,北辰霁简直忍无可忍,终于在林傲雪傍晚即将出校场的时候把她叫住:
&ldo;林傲雪,你这几天怎么回事?&rdo;
就像得了失心疯似的,整个人魂不守舍。
态度莫名其妙也就算了,连练兵也没有往日热衷,这几天里已经因为走神犯了几次错,郡尉刘猛知晓她往日为人,所以没有苛责她,但也私下叮嘱了她几句,让她调整状态。
林傲雪紧抿着唇,眉头蹙着,脸上笼了一层寒霜,若是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她,但北辰霁已经习惯了林傲雪冷漠的样子,所以并不感到害怕。
&ldo;只是近来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并无大碍。&rdo;
她心里烦恼的事情如何能说给北辰霁听,便随意敷衍两句,就想从北辰霁身旁绕过去。北辰霁却不肯轻易让步,他堵在林傲雪的路上,还欲说什么。
恰在此时,校场里忽然传来一声惨叫,林傲雪和北辰霁同时回头,见一个兵从操练用的爬架上摔下来,抱着头倒在地上,血很快晕开,在地上留下一片猩红的痕迹。
四周的士兵们飞快聚拢,林傲雪和北辰霁也匆匆赶过去,北辰霁飞快下令,让人去军医营通报,把军医找来,然后快速凑上去,查看那士兵的伤势。
摔伤的士兵已经陷入昏迷,他脸色苍白,额上的伤口血肉模糊,除此之外,便是一些不算严重的擦伤。
林傲雪撕下衣角碎布,用力按住他头上的伤,尽可能地止住不断渗出的鲜血,不多时,军医提着药箱赶来校场,在林傲雪二人身侧蹲下,示意林傲雪先将手抬起来些。
纤柔温软的嗓音在军营里显得格外独特,林傲雪依言抬手,云烟立即俯身,开始替伤兵止血包扎,她的动作十分娴熟,很快就将伤兵头上致命的伤口包好。
云烟起身,抬眼看向林傲雪,请她帮忙将这伤兵搬到军医营里去,林傲雪还没来得及回应,北辰霁便先自告奋勇地将伤兵背了起来,快步朝军医营去。
林傲雪与云烟对视,略一犹豫,然后迈步上前,将云烟搁在身旁的药箱提了起来,道:
&ldo;走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