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早逝,郎主只一个侍妾,只等这新夫人为郎主生下一男半女,地位就十分稳固,指不定家里头那些财产都会被新夫人生下的儿子继承。
故而,东平服侍起宋玠更加殷勤。
不过东平对过了年纪始终没嫁人的二娘十分尊敬,她希望新夫人和二娘能和和气气地和平相处‐‐作为下人的卑微愿望。
可新夫人进门一来,只消停了三日,之后一直变着法子给二娘找事,昨儿又跟郎主说,要给二娘找婆家。本来郎主对二娘一直不肯嫁人一事觉得面上无光,现在有新夫人操持,他只强调,莫要伤了家里的感情,不要把二娘逼急了,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方可劝她嫁人。新夫人口上称是,一切全凭郎主做主。
今天就把二娘叫来,要给她说道说道。可光在铜镜前端详自己,新夫人用了刻把时间,二娘要等急了。
东平哪里晓得,这新夫人描来画去就是为了给她家二娘看。
丫鬟欲言又止,宋玠看在眼里,她在镜子里同丫鬟勾了勾眼角,丫鬟不争气地脸红了。
宋玠晓得自己如今已是别人的填房继室‐‐吴十一娘,贪钱嫁了个五十有二的老头子。这种老头子,放在从前她最多扫一眼,可现在却要花心思打发,说不定还要同床共枕。虽说老头子有隐疾,始终硬不起来‐‐当初死活要讨这个女人做填房是因为受了刺激跟别人打赌,当然也有垂涎美色的意思在,但是她也受不了和这么个人同床共枕呀。
她心里头暗骂宋则,她真是为她豁出去吃了大亏了。
要做别人小老婆也该是她来做啊,好歹她是个老妖妇。这幻境也不知怎么回事,凭什么现在她反倒成了她的后妈?她非但不能照着之前的路子虐待她、弄走她,还得要勾引她,不让她动心也要她动情。
实在是……
对,宋家掌管着生意的二娘正是宋则,依旧外表一本正经冷心冷情的样子。
后妈和女儿,这难度委实有些大,就算她是采花贼,也不能一上来就给那么高的难度呀。以后要去通玄界,万不能跟着师父进明镜宗‐‐如果她能带着宋则走出这一环又一环的幻境,宋玠觉得这明镜宗上下除了江繁,没有一点是靠谱的。
而眼下当务之急,是勾上宋则。
&ldo;二娘她?&rdo;她好似刚想起来。
东平松了口气,新夫人终于想起二娘了,连忙道:&ldo;二娘一直候着呢,夫人要她进来?&rdo;
宋玠缓缓起立,&ldo;我去迎迎她。&rdo;
迎迎,迎什么迎,人都在门外等了一柱香的时间。东平不知宋玠要做什么妖,忙跟在身后。
宋玠打开门,正对上宋则淡漠端丽的脸,没了黥印,脸容无瑕,她一时间竟有些哽咽。宋宗主合该完美如斯,黥印实在是委屈她了。
自吴十一娘进门,两人互相看不上眼,新夫人还时常与她作对,这一次更要给她找婆家。宋则正要找她理论,她让她等在外头好些时候,这会儿摆完架子晓得出来了,眼神却又不对,欲说还休,跟之前完全不同,待宋则要看个真切,却只能看见一双荡漾着波光亮闪闪的眼眸。
哪怕宋则不喜这个女人,觉得她别有所图,她都必须承认,这女人实在是有别有所图的资本。她只消站在她的跟前看着她,不发一语,她就有一种全天下她只看得见自己看不见别人的感觉,尤其是这女人眼里一扫往日的挑衅刻薄。宋则心跳一滞。
&ldo;劳二娘久等。&rdo;宋玠朝她盈盈一拜。
宋则忙扶起她,&ldo;阿姨何须拜我,于礼不合。&rdo;
阿姨……宋玠默默翻个白眼,好吧,她现在是宋则亲爹的妻子,宋则自然要喊她阿姨,亏得她之前还喊过她老妖妇。
宋玠轻笑道:&ldo;前日,二娘不是还说奴不懂礼数,奴想给二娘看看,这礼奴练得如何。&rdo;
宋则恍然,原来是记仇,故而特意叫她候着。
&ldo;二娘且进屋说话。&rdo;
宋则才要说她有事要忙,就听宋玠道:&ldo;二娘的亲事,上心的可是郎主。晚上郎主问起来……&rdo;
宋则透出薄薄怒意,宋玠侧身让开,让她进屋,吩咐东平去倒茶伺候。
&ldo;阿姨,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次,我无意嫁人就是无意嫁人,若想要过上太平日子,还请你勿要相逼。&rdo;
宋父再娶时,与宋则有过争执,他亦不曾隐瞒自己无法人道的事实。
当日宋父与友人同时看到吴十一娘,那举手投足流露的风情,大伙儿皆是心动不已。友人嘲笑宋父满足不了美人,不要妨碍他们,宋父气极,找媒人说亲要吴十一娘做继室,不可谓不大手笔。
吴十一娘就这样进了门,年轻守寡为着宋老父的尊严,也为着自己的富贵荣华。进门几天,不晓得施了什么媚术,把宋父哄得服服帖帖,连连夸她可心。
不过身体有隐疾的男人,尤其担心年轻貌美的妻子勾三搭四,宋父也不能免俗,不让她出门也很少让她见客,就是怕她见了外人,心思活络。家里么,还要靠宋则严加看管,免得她勾搭上什么小厮奴仆。既然限制了她的生活,自然会在其他地方给她好处,她要在家里搞风搞雨,宋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她去。
宋则的语气里透着浓浓地威胁之意,宋玠一笑,故意握着她的手道:&ldo;二娘说哪里话来,先前是我多嘴,在郎主跟前提了一提,勾起了他的重重忧心。可为人父母的,总希望自家子女能有个好归宿,郎主是慈父,自然不会例外。二娘这般,也着实会令他记挂。&rdo;她说的恳切,一双妙目透出浓浓伤感,似是感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