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勋安最终也没能如愿,被后山屯的百姓给留了下来,他们都不太有自己的想法,不过是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怎么说,他们怎么做,哪怕急需一笔钱来买粮,也不会反抗,想着眼下是返青的时节,勤快一些,挖点野菜也能充饥。
春光不等人,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耕种,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错过了春耕,来年秋冬没有余粮,谁家都过不好。
今年的雨水迟迟不来,不能干等,为今之计,只能尽快打井,满足村子里的灌溉需求。当天下午,许勋安带了全村能干活的人,直奔水泡子。
手脚齐全的按照许勋安的要求往下挖,体力尚可的就背着篓子到处拣石头,其余的老弱妇孺挖野菜,遇见小树苗连根挖回来。众人照例不问缘由,听吩咐干活,倒让许勋安省了许多解释的时间。
长安周围的地下水资源还算丰富,而且靠近水泡子,几个人往下挖了三米多就看到水了,许勋安下到坑里查看了一番,水不算多,让再往下挖一米,泥土里渗出的水越来越多,垒上蓄水池,把四周的土填埋起来,就是一口简单的地下水井了。
唐洛儿在上面等着,看见师傅点了点头,就让众人把捡回来的石头接力往下运。都不是青壮劳力,一筐石头拎不了几步就得摔,而且有的人下坑都有困难,不可能一筐一筐地往地下运石头,只能采用这种接力的方式传递。
体力稍好一点的在下面,体力弱的在上面,一层一层往下递,所有人都铆足了劲干,不叫苦也不叫累,更不会觉得自己干得多了感到不公平,偷奸耍滑。这就是许勋安不忍心对他们不管不顾的原因。
先把坑里的水清干净,然后开始往上砌,砌一层,外圈填上一层土,坑底的人也跟着往上一层。没有现代的挖掘工具,许勋安只能想到这种土笨的方法,把一圈石头砌的密密麻麻,结结实实,才能避免塌方。
刚砌到一半,井底已经开始聚水了,底层的人一阵欢呼,一层层传递到地面,原本都面无表情一昧机械麻木地干活的人都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有水就能种田了,这是农民最大的农事。
人多干活就是快,四米深的水井,不到两个时辰就砌到顶,周围的地面也都填埋平整了,许勋安让人在井口设了一个木栅,怕不知事的孩子靠近落进去了。
转身就看到小徒弟费力地抱着一个水囊,赶紧接过来,拔开木塞喝了一口,还是温的,带着一丝菊花的香气和甜意。
“师傅”唐洛儿唤师傅低下头,凑到他耳边说道:“师傅你快多喝一些,我往里面添了杭白菊和糖霜。”
菊花清热去火,糖分补充能量,师傅难得从一开始挖井就冲在现场,带领第一梯队的劳动力干活,唐洛儿很是感动,她原先以为师傅是只会动嘴懒得动手的人呢,刚刚干起活来却非常起劲,所以特意跑回常青的家里,用自己带来的糖霜给师傅泡了一壶糖水。
其实唐洛儿真的没有看错,许勋安确实不想亲自动手,他只想动动嘴,可是现场唯一能算的上青壮年的就他一个人,而且他的很多想法别人看不懂,只好下手示范一番。
教会了二毛等人,许勋安就不再下坑了,顺着水泡子又找了几处合适的地方,让他们按照刚刚的方法继续挖。整个光秃秃的后山连着后山屯百姓的田地,足足有上千亩,一口井肯定不够灌溉用。
一口气灌下半囊水,许勋安只觉得心清气爽,跟喝了一瓶功能饮料似的,恢复了状态,撸了一把小徒弟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又开始动起脑筋。
事情太多,井口要安装辘轳,否则这些人一桶水都可能打不上来,可是打上来水,要怎么一桶一桶地运到田间地头呢?这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毕竟这批人全是颤巍巍的,看着就要倒地的样子。
可是这些百姓从来不觉得这算什么难题,能有水灌溉对他们来说就是天大的恩赐了,挑水下田对他们来说完全没有问题,别看他们有的瘦弱,有的佝偻着身体,有的缺胳膊少腿,但是他们有一股顽强的精神,还是那句“人穷命硬”,区区两桶水,对他们来说完全没有问题。
许勋安考虑到这些问题完全是以己度人,他自己懒,自己觉得累,理所当然地想尽一切办法省力。
春天的风沙真的很大,一阵接着一阵,有时候贴着地皮的碎石都能被吹得滚动起来。许勋安的眼睛跟着滚动的石头走了很远,回头看着徒弟一头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
刚刚他撸得太用力,把她费力绑紧的发带给撸了下来,柔软的长发披了一肩,被风一吹,瞬间在风中凌乱起来。他顶着徒弟幽怨的眼神,赶紧手忙脚乱地把她的头发揉成一团,在头顶绑了一个丸子造型。
绑好头发,他招呼百姓们把挖回来的树苗泡在水里,等树根吸足水分明天栽下去。这么一晌功夫,他们已经挖回来不下一百棵小树苗,这些小树苗零散地生长在后山的各个角落,独木难成林,不被旱死也会被风吹折,无法长大成材。
许勋安就是要把这些小树苗聚集在一起,培养成防护林,既能抵抗风沙,也能锁住水土。他预备每一年都要植上一批小树,这样等第一批树成材了,也可以及时更新换代。
安排好这些事,他带着小徒弟和常青继续出发,他们要去长安一趟,找外郭城的木匠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试着做一架风车,这是他从小徒弟被风吹散的头发上产生的灵感。
前世最有名的荷兰风车,最开始代替水车的目的就是用来抽水汲水,后山的风那么大,如果能够合理运用,也是农业从纯人力向机械化转变的一个契机。
常青被许勋安骂了一顿,也乖乖地爬上了驴车,跟洛儿一起坐在车厢里,感觉非常新奇,小心翼翼地坐在毯子边上。
这孩子聪明能干还孝顺,许勋安想着把他带着身边,只要他肯用心,一定能学到不少东西,他离开的时候也能放心的下这爷孙两个。
不过这孩子犟,非要不坐车,跟着驴车跑,被许勋安一顿骂他小小年纪,思想怎么能那么愚钝,是不是对他的小徒弟存在什么坏心思,吓得他连连摇头,心里却想着,他的年龄其实不小,今年九岁,因为一直吃不饱,干的活又多,才长得瘦瘦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