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羲不再给我机会继续这话题,把烟按灭在桌上后就起身拉开移门走了出去,留了一室清撩于我。叹了口气去看窗外,暮色已经笼罩下来,整节车厢都听不到一丝人声,静寂让人感到心慌,茫然与焦虑的情绪,像这暮色浸没我的心头。
古羲的改变,我就连想假装看不到都难。以前的他脾气或许乖张,偶尔也跋扈,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拢着一层面具,也让人看不透乖张跋扈是真实性情还只是他其中愿意展露于人前的一面。而现在的他,心思依旧深沉却极富侵略性,就像揭了层层面具,喜怒形于色,诡变是他,强势是他,狠厉亦是他,这些都是他不同的面,全都表露给我看。
更甚至,袒露他的心迹,向我直白表述鹿野于他确实构不成威胁,但因为我们曾经有过一段,光凭这一点,就过不了他那一关。
这是他陈述感情的一种方式,隐隐的意味,暗藏的警告。
要说我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可内心深处仍有着彷徨,看过他这么多面,尤其是今天那血腥的一幕想起就让我感到寒颤。或许有一句话他说得没错:他并非我的良人。
曾经看过一本书里的一段关于良人的话,记忆犹深。
“去爱一个良人吧,
他愿意陪你从唐诗读到宋词,从戏剧唱到歌曲,从拉萨走到三亚;
陪你从青春美少女走到臃肿黄脸婆;
他眼里会盛着你醉人的发丝和淡淡的痴笑;
他和你谈韩剧美剧,他也能讲爱恨情仇风花雪月;
他揽你到怀里不见颤抖;
他真的等你,从人间到桃源。”
这情境多美,哪家少女不思这般良人?刚好那会鹿野与林声离开了萍城,我看着这些语句心里又酸又涩,良人两字多难啊。
而今,强势霸道如古羲,别说做到其中全部,哪怕就是一二都难。
刚巧想到这处,那个非我良人的某人从外走了进来,手上拎了袋子。等他把东西搁到桌上后我不由一愣,时至傍晚,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他去餐厅外带饭菜也就不说了,居然还买了几罐啤酒。
十分钟后,刚刚还在心里数落不好的人,与我坐在一列开往帝都的火车卧铺车厢内,一人喝着一罐啤酒,吃着小菜,气氛难得融洽。
原本我没打算喝的,是他说假如我不帮他分忧,最后他喝多了酒后乱性可别怪他。
于此我无言以对,但在看他悠悠哉哉在几分钟内就喝完一罐要去开另一罐时,还是决定分担。打小就不太爱喝酒,尤其觉得啤酒好苦,可是却随了父亲的酒量,很不容易醉,更别说是这几罐啤酒了,所以我也放胆了去喝。
以前总觉得火车上的快餐式菜品都很难吃,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饿狠了,觉得古羲去外卖的三个小菜味道很不错。一个是鱼香肉丝,一个是宫保鸡丁,还有一个是西芹炒百合,都是最普通的家常菜。我看古羲的筷子快如雨,之前在他那古堡吃一些山珍海味也没见他动筷这般勤。不由想起昨晚他去万达金街找我,意犹未尽地将我剩下一半的汤都给喝光的情景。
忽然觉得,我好像只喝两罐啤酒就醉了。
觉着这样的他即使面无表情,也不再那么高高在上。
觉着把酒静处,心在逐渐放下防备。
后来我是真的醉了,迷蒙着眼趴在桌上,手边是已经空了的外卖盒子,还有空了的啤酒罐。想数数古羲一共买了几罐啤酒,可数来数去都好像数目不对。
古羲还在神情慵懒地捏着啤酒罐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边送。我伸手去夺,却发现那罐子早已空了,而他只是不自觉地重复这动作,心说:他也醉了。
困意袭来,阖上眼就要睡去。感觉身体被挪动,抬了抬无力的眼皮,幽黑的眼近在咫尺,我又再闭了眼,等到被放躺而下时突的心弦一动,强凝意识再度睁眼却发现身旁没了人。搜寻四下,模糊的重影刚好隐没在门外。
脑中慢慢清明,我不是傻子,啤酒的味道是苦的,喝第一口就觉多了一味涩,但在唇齿间又能品出甜来。当时就猜到这不是寻常的啤酒,不是自持酒量可以,而是于古羲而言,若真的想要得到我,但可不必用这种方式。所以我明明有所察觉,还是假装懵懂无知地喝了一罐又一罐,到后来就意识到自己可能醉了,而他明显酒量要比我好上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