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木蘅仍是满脸震惊,面若冰霜地冷下来,“皇上请不要随意轻薄,奴婢并不是宫妃。若惹出了非议,奴婢会很难做。”
景鸾辞却嗤然一笑,虽被刺了也没恼意,狎昵地道,“不是宫妃又如何?大不了,朕赐你一个罢了,反正这后宫里多处殿阁还空着,朕也不怕多养一个女人!”
阮木蘅一瞬间气血上涌,想要呛口的怒意沉淀下来,尽量克制地道,“皇上说笑了,奴婢位份低微,这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景鸾辞满不在乎地又一笑,望了她几眼。
他昨夜就在想,不如将她收了,不管她是敢有还是不敢有那胆大包天的心思,收了她,那便一劳永逸了。
再看了一眼神色有怒却强行克制的她,心里又不屑地一嗤,她也就敢在他面前放肆,其他的晾她也不敢,那样的事也不着急,寻到了适宜的机会再说。
想着漫不经心地收住亦真亦假的话,叫周昙来跟前着他去传膳。
第33章夜语她在哄他
郢都皇城诸门开闭和使用有很严明的规矩。
举行重大的仪式,如征战祭旗,御驾出行,迎接万国朝贺等在正宫门,内阁官员、外朝朝臣出入在东华门。
若无特旨,后宫女眷和内侍官,不得近正宫门和东华门,而要经由剩下的内西门出入。
内西门制式最小,却仍面阔五间,高有丈余,比寻常富庶人家的门还要高大许多,由此望出去,几乎能将外头街市的屋宇看个尽。
阮木蘅此时便远立在内西门前,朝宽阔的门洞中望了一会儿,便转步往侧列的内西门监门院走。
过了联排的倒座房,到正门,未入内,便见院门侧的角落里一个细细瘦瘦但看着很活络的小太监,神情紧张地在等候,一望她来,忙摇手小声叫“阮大人”。
“您可让我苦等了,等下奉官找不到我,又要掉一层皮!”阮木蘅一近他跟前,他边将一大个布包塞她怀里,边迭声抱怨。
阮木蘅接过,笑道,“你们门监奉官对你可好着呢,跟亲儿子似的,怎么舍得打你!”
这小太监叫宝通,是内西门门监院里做册录的,虽不掌管门籍,但于他来说出入颇为方便,宫内很多内侍想要买卖或者兑换东西,都会私下贿赂他代为之。
不过宫规严明,他职位又低,不一定什么都敢帮忙。
“亲儿子哪有往死了打的!前几日帮裴昭仪取了那么一小包东西,现下屁股还开着瓣儿呢!”宝通龇牙咧嘴地回说,“你打开看看,离了这儿就钱货两清,之后缺斤短两的别再找我。”
阮木蘅一看,难怪一直撅着屁股夹着腿站着,不由好笑,拆开布包翻了翻,见之前给他的首饰全部换成了沉甸甸的碎银子和粗布衣裳鞋子,满意地重新捆扎起来,又问,“裴昭仪叫你取什么东西?”
宝通见没问题,抬腿准备进去,听她问,头一歪道,“商家机密,这是行规。”摇了摇手,“大人要办事儿再来啊!”便一瘸一拐扶着腰进去了。
阮木蘅稍微琢磨了一会儿,亦抱紧了布包匆匆忙忙往人烟稀少的宫道绕回内廷署。
时值正午,日头毒辣,晒得人头皮灼痛发刺,全身后背黏黏腻腻的都是汗,她又抱着东西,便先回女官院。
才绕到岔路口,就见一个绯装宫女从院门内垂头丧气的出来,待阮木蘅到门前时,人已经从另一头远去了。
玉珠正送了人准备关门,见她怀中一团,奇怪地道,“大人拿的什么东西?这么大一包。”
阮木蘅神色自若地翻出两件棉褂子,道,“入冬的衣裳,诺,一人一件!”笑望了一眼玉珠欢欣雀跃的脸,兀自进里屋锁好。
出来了就见玉珠大热天的喜气洋洋地已经穿上了,臭美地在紫绡面前转圈,紫绡亦是很喜悦,但仍嗔怪道,“我自己可以缝的,大人破费这些做什么。”
阮木蘅却只是笑,心想着说不定今后再想对她们好也不成了,过两日还是再去置一些东西才好。
“对了。”玉珠脱下褂子爱不释手地叠好,说,“刚春熙宫里头的惠香又来了,等了好一阵呢,问她什么事,又不说,等半天没见着您就自己回去了。”
阮木蘅刚刚看到了,点了点头没多问,拿着团扇到绿油油的紫藤下歇息。
之前乞巧节,皇帝政务缠身未和众妃宴饮,只在第二日沿袭旧习,将各宫的金箔筒呈来宣和宫抽选,“碰巧地”确是抽到了春熙宫的,可之后春熙宫里头来的却不是人,而是赏赐,且还是冷硬硬白花花的银钱。
惹得各宫哗笑了一阵,都说裴雪袂咸鱼还想翻身。
但裴雪袂是当真存了翻盘的心的,那之后三番五次来女官院和她商议。
阮木蘅却明白这种事,时机不对,功利心越强,越难讨巧,皇帝不会喜欢上蹿下跳滥用心机的人,便一直让她等。
可对方显然是坐不住了。
阮木蘅轻轻叹了一口气,仰首望着叶缝间跳跃的阳光。
人便是这样,起初什么都没有,就什么都不想,怡然自乐,等开始拥有过,碰触过了,就开始生了痴念嗔念,若再得而又失,便泛滥成洪水般难挡的执念和贪念,再也难消。
而最终要湮灭了这些痴嗔贪念,非心如死灰或者玉石俱焚不可。
她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怕那已经起了心魔的人生乱,便唤来紫绡道,“你去春熙宫一趟,就说让裴昭仪等到中秋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