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夜已黑得沉了,灰云满天,不见月色,重重宫阙一片死寂。
周昙掌着灯,跟着前头的人漫无目的地走,直听到西花园里几声孤零零的鹊声,才发觉前头就是玥华宫了。
见皇帝脚步不停,便轻声问,“皇上,要歇在舒妃处么?”
景鸾辞微微一顿,显然也没发觉自己已走到此处,在檐灯下暗红色的宫门前茫然地枯立了一会儿,踏上台阶。
东配殿里舒妃已经歇下来,手忙脚乱地起来接驾,皇上却直接去了正殿。
正殿是过去绾嫔的住所,虽然舒妃已是一宫主位,但为了忌讳,一直住在偏殿,素日景鸾辞来也只在偏殿歇着,从不去正殿。
舒妃犹豫了许久,见周昙一干等人都被呵斥在外,自己便不去触碰霉头,回到自己的殿阁中等候。
才等候没多久,皇帝又一脸阴郁地出来,不等她来请安,留下一句“舒妃忙累了一天,自行歇息吧”,茫茫然地出去了。
到宫外头,景鸾辞也没有回宫的意思,信步在夜间乱走。
周昙起先是一头雾水,慢慢地也摸清了一些心思,索性提灯在前,一路往内廷署后头的女官院引。
枯木斜横的小小门扉,因为之前的大火的殃及,被火烟熏得发黑,在夜间就像矗立着的一道墓门,孤零零的,冷萧萧的。
门上红色的封条,经过几日风雨已有褪色,随侍太监上前将那封条撕开。
院里一片破败,仿若冷宫一般荒废了许久,从未有人住一样。
景鸾辞踏进屋子,点了灯,在窗前的桌子上坐下来,环视四周,屋里已不剩一件阮木蘅的东西。
景鸾辞慢吞吞地看着,好似眼睛是拂尘,一点点地扫过,扫到最后不仅屋里空了,他眼睛里也空了,只余下那晃动着的灯影。
灯影扑到他脸上,遮掩不住的落寞。
她走后,他觉得清冷,偌大的宫殿好似十月的天气寒凉了下来,不论在哪个殿阁中,不论睡在哪个卧榻,身边陪着的是谁,竟没有一个地方是真正热闹到心里的。
心口有一个地方,好似有一个洞,跟这个房子一样空了,里面呼啸着冷风,钻得他心痛难眠。
景鸾辞眉心蹙起,将那盏没有灯罩的灯抬得更近,向火一样触向它,被灼烧后麻木地缩回来。
周昙惊呼,抢到身前拿开灯,后怕地和声劝道,“皇上,夜深了,该回宣和宫了,明日五更早朝,还要延经朝讲呢!”
景鸾辞不动,静默地枯坐着,见桌上放着半本残破的案册,他打开来慢慢地翻着,每一页都停顿了很久,但每一页都只看那侧处的签字。
周昙恐他待得久了又像先头那样,轻声再劝,“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