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此时已是生死存亡、千钧一发的时刻,再容不得我有半点犹豫退缩:&ldo;陛下!那匕首是奴婢的!&rdo;
&ldo;哦,是你的?&rdo;陛下微挑嘴角,现过一丝淡淡的嘲笑之意。那是一种怎样的笑容?像是洞悉了某种真相,却高傲得不屑去揭破,&ldo;那你告诉朕,这匕首从何而来?&rdo;
方才的勇气忽然消于无形,我再次垂下眼帘,讪讪地答道:&ldo;回陛下,是,是奴婢拾来的……&rdo;
&ldo;哦?拾来的?&rdo;陛下收了笑容,温和的眸子涌上一股杀气,似乎立刻便会扑杀过来,扫得我眉眼生痛。
我侧头看着架住阿真的那两个如虎似狼的侍卫,全身一抖,再看陛下,这个手握着生杀大权的帝王。他正含笑望向我,看着我的目光中只有杀意,没有怜悯。
凄凉与无力感自我心中溢出,侵入四肢百骸。
我将心一横,挣扎着吐出字句:&ldo;回陛下,这匕首,是母亲留给奴婢的。&rdo;
&ldo;你母亲留给你的?&rdo;陛下的眼中闪过绝对的黯沉,&ldo;你母亲是谁?&rdo;
我再不敢看陛下,便将目光侧向殿外,声音极低:&ldo;风明。&rdo;
陛下并不像我预料中的那样雷霆震怒,他幽幽地叹气,那叹息如同愁绪从远处一波波卷过来,到我面前已分外浓烈。
&ldo;赤幽石呢?&rdo;陛下眸光一闪,复又问道,&ldo;你母亲没将赤幽石留给你么?&rdo;
赤幽石?陛下指的莫非是母亲留给我的血石?
&ldo;奴婢,奴婢放在住所了……&rdo;我虚弱无力,勉强应道,&ldo;陛下若要看,奴婢立刻便去拿来。&rdo;
&ldo;不必了。&rdo;陛下轻抚手中的匕首,忽然唤道,&ldo;春桃。&rdo;
&ldo;陛下。&rdo;春桃由屏风后走出,她手中捧着一个檀木妆匣。
我一见春桃,心已凉了半截,再看那妆匣,便手足俱软,再无半点争辩的气力。
母亲留给我的血石,我一直爱若珍宝地收在这个檀木妆匣中,且已将它妥善地藏好,不料如此简单便落入陛下的手中。
我只觉眼前忽然簌簌地暗下来,仿佛被人拖入了十八层地狱,迎面尽是狰狞叫嚣的恶鬼。
陛下从发上的金冠中取下一枚血石,那与母亲的耳饰正是一对!
&ldo;你说,你是她的女儿?!&rdo;陛下的蓝瞳中绽出一丝冷酷的笑意,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发出真正的声色俱厉。
红光浮泛,我仿佛被猩红的鲜血扎得撑不住眼皮,目所能及,皆是血肉横飞,悚然惊心!
&ldo;来人!&rdo;陛下霍然起身,大步向殿外走去,&ldo;朕要去梅苑!&rdo;
素雅庭院,光滑青石,触目的青郁,墙外枝叶葱茏浓郁,撑起崎岖的躯干向上耸立。
但此时却并非梅之花期,一园死寂,梅落褪芳菲,残瓣碾做尘,寒香犹存花却无影。
陛下负手立在院中的梅花树下,痴望着枯梅枝,双眸毫无神采。
&ldo;挖。&rdo;半晌,陛下才冷冷下令。
&ldo;是!&rdo;一旁的内侍们得令后,便立即挥动锄头、铁铲,刨挖翻土。
风意突寒,天色暗淡,一时红云影日,瑟瑟风起,遮天的枝叶发出轻微的响声,筛下淡薄晕红的光亮。
陛下垂首站立,霞光落满衣肩,夜来风凉,衣袂轻舞,身影浓得似要融入暮色中。他偶尔侧头看我,清冷地审视,眸光静如潭水,仿佛沉淀了一切岁月的风霜,又似藏着一幅年久失色的古卷。
晚间风大,吹得我的衣裙不住翻飞。我只觉得冷,心中尽是茫然与混乱,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系着的碧绿丝绦,睁大双眼,一丝不漏地看着那些内侍们的举动。
不多时,便刨出一个巨大的土坑,内侍们小心翼翼地抬出一付白玉棺木。
&ldo;打开。&rdo;陛下似要举步上前,身子却又忽然一僵,仍留在原地,只淡漠地下令。
内侍们也不敢太过粗暴,仍是缓慢谨慎地推开棺盖。
陛下平静而专注地看着,眸光深处,隐约有复杂之色:&ldo;里面有什么?&rdo;
内侍监跪地答道:&ldo;回陛下,棺木之内并无骸骨,且陪葬用的珠宝玉器,一样不少。&rdo;
&ldo;并无骸骨?&rdo;陛下面上浮起幽然如霜的笑意,&ldo;陪葬用的珠宝玉器,一样不少?那究竟少了什么?&rdo;
&ldo;珠宝玉器一样不少,只是,&rdo;内侍监犹豫了下,才又说道,&ldo;只是,陛下当年亲手放下的那个包袱,不见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