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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第1页）

&ldo;哦？这是陛下的旨意，我只是奉旨行事而已。&rdo;王皇后望着我，有些诧异，语调却极为平静，&ldo;你该谢的人是陛下，而不是我。&rdo;

&ldo;奴婢在寺中便听闻皇后娘娘的仁德，您时常赐斋感业寺。奴婢虽愚钝，但也知若不是娘娘的怜悯，奴婢是绝无可能回宫。&rdo;我再次跪伏于地，诚惶诚恐地说道，&ldo;奴婢深受娘娘的恩典，即便是如今身上所穿的衣裳，也是娘娘所赐，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往后必日日在佛前祷告，求佛祖保佑娘娘身体安康，长命百岁……&rdo;语未毕，我已哽咽，不能语言。

&ldo;哎……别哭了，我知你心意。&rdo;王皇后取出一方丝帕，轻拭我脸颊上的泪，动作轻缓，神色温柔，&ldo;只是宫中法禁严密，有许多事我不能不问，倘若有任何差池，传到大臣们耳中，恐会生出事端，那时陛下定会为难。所以如何安置你，需从长计议。&rdo;

&ldo;是……多谢皇后娘娘。&rdo;我低垂着头，清泪落下，哽咽着说道，&ldo;奴婢再到宫中很是惶惑，往后一切全凭娘娘照顾，任凭娘娘差遣……&rdo;

&ldo;唉，媚娘哭得如此哀切，连我都忍不住怜惜起来，何况是陛下呢……&rdo;王皇后摇头叹息，收回为我拭泪的手，&ldo;这样吧，如今无法册封你，你往后便时时到我这儿来吧，不必照规例那样通报，闲时便可来此，或者……我这里的两名女官，太不济事了，我看媚娘你乖巧懂事，不如……&rdo;

&ldo;奴婢愿意侍侯皇后娘娘。奴婢知道自己给娘娘添了麻烦，入宫有悖于礼法，只是见爱于娘娘，才有如今的安稳。&rdo;我瞬时明白王皇后的心思，她便是想将我放在身侧，可随时监视我，也可牵制着李治，&ldo;皇后娘娘的恩典，奴婢一生都不会忘记。&rdo;

&ldo;好吧。那便先委屈你了，对外先称做我的女宫，就在偏殿中住上一阵，安心调养身子。&rdo;王皇后淡淡一笑，笑意随着眼波流转，&ldo;你今日很累了吧？下去休息吧。&rdo;

&ldo;是，奴婢告退。&rdo;我立即起身，跪地施礼。

告辞后，我步出大殿，目所及之处，是疏淡天光，曲廊旷寂，假山古石，沉寂如睡。静水藏深流，树大却招风。

我在一棵桃树下驻足，伸手折下一枝桃花。

如今宫中得宠之人是萧淑妃，王皇后苦无对策，而她知晓李治还未忘情于我，所以便充做好人，将我迎进宫来。若我得了宠，那萧淑妃自然便失了宠。而我是王皇后迎入宫的，必定感念她的恩情，与她连通一气，凡事必听命于她。而她方才的询问无疑是风雨的预告，她如此做，便是要恩威并施，牢牢地擒住我这个棋子，让我充当她的先锋官。我怎能不知她的心思呢？所以也在她面前说了许多谎话，我与她的关系，皆建立在谎言之上。而一句谎言必然需要更多的谎言来掩饰，谎言说得越多，出纰漏的可能性就越大。倘若有一日谎言戳穿了，那便不堪设想了。

我踩了踩脚下温软潮湿的泥土，它如此肥沃，软如新翻的棉被，一只青虫打着哈欠，揉着惺松的眼，从土里钻出来。想来它是十分舒服地睡了一觉吧，睡了整整一冬。

指尖轻触，可感它的筋骨与血脉。我忽地想起一个词来‐‐&ldo;蠢蠢欲动&rdo;。原来这就是春天的泥土下青虫醒时的瞬间，某种渴望，在春天萌发。

雨来了，雨粘衣欲湿而未湿，这是春雨。

我站在窗前，窗户大开，细雨打在未褪去的冬衣上，有些潮湿，却不冷。

我怔怔地望着，沉淀着一种闲散的安定。

近处走来两个宫女，她们望见我，并未多做做停留，只是微微躬身施礼，便很快离去。

豆蔻年华早已离我远去，我已不再稚嫩，在宫中，以我这样的年纪，是不会得到皇帝太多的宠爱，所以无人留意我。众人都认为，一个失去了鲜嫩的女人，在男子的世界中，少有翻天覆地的可能。

而这真是我所求的，在进宫的这段时日，我自敛锋芒，显出迟钝与愚直的模样。如此便可避免过早被人妒忌。在这个宫中，妒忌，总有一日会来的，而延迟一点，便可使我有更多的时间来从容应对。

一枝粉桃忽然递到眼前，绯红的花瓣上盈着晶莹的露珠。随之而来是温柔如水的声音：&ldo;媚娘，你一人在这儿发什么呆？朕为你折的桃花好不好看？&rdo;

我回身，李治灿烂的笑颜便出现在我面前。

&ldo;好看。&rdo;我微微一笑，伸手接过那花，&ldo;陛下今日怎会来？&rdo;

&ldo;朕几日不见你，心中挂念……&rdo;李治将我拥入怀中，在我的脸颊上轻吻着，他的手也悄悄地伸入我的衣裙内，&ldo;媚娘，朕想你啊……&rdo;

&ldo;不，陛下，奴婢如今已有身孕，而且，此处是皇后殿，陛下去陪皇后才是正理。&rdo;我轻轻摇了摇头，推拒着李治。

&ldo;朕知道，但朕许久没碰你了……&rdo;李治轻啃着我的脖颈，温热的气息拂在我耳后，激得我起了一身的疙瘩，&ldo;媚娘，你清瘦了许多……&rdo;

&ldo;不，不行，陛下！&rdo;我急唤，侧过头去躲避他的轻吻，&ldo;陛下，如今确实不行！&rdo;

&ldo;唉……&rdo;李治长叹一声，仍是将我紧紧搂住，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ldo;你在皇后这里，过得好么？&rdo;

我垂下眼帘，唇角浮上一丝笑容：&ldo;恩，皇后待我很好，陛下不必担心。&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