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这……&rdo;苏府家仆支吾半晌,却不知如何回答。
&ldo;罢了,我便前去看看,有何特别之处。&rdo;我顿时心如明镜,缓步走向较场。
较场上热闹非凡,场中央早已围起一圈人,除了鼎沸的人声,隐约可听见厮打之声。
众人一见我走近,全都惊骇不已,随即闪开一条道,跪伏于地,行参拜大礼。
场中有两人正在比武,一人用矛,一人使枪,二人交战正酣。其中一人瞅准一个破绽,长枪一挑,另一人手中的长矛便被震飞,直直地朝我这个方向飞来。
&ldo;啊‐‐&rdo;立于我身后的香桂惊得大叫,我却站得笔直,不动分毫。
一条人影迅疾地闪出,健臂一伸,在空中便将那矛牢牢抓于手中。
似有一股杀气一掠而起,在原地徘徊,经久不散。那人徐徐回身,他生得剑眉虎目,肩宽背厚,赤膊着上身,神色异常阴沉冷酷,凛凛生威,见了我也只是一愣,而后单膝跪下:&ldo;苏定方参见皇后娘娘。&rdo;
&ldo;苏将军,你不是出外远行,不在府中么?又怎会在此?&rdo;我轻笑一声,明知故问。
苏定方低垂着头,也不答我,我亦不再追问,反倒是一旁的香桂瞧不下去了,大声道:&ldo;皇后娘娘在问你话,你为何不答?!&rdo;
苏定方这才冷冷地回道:&ldo;皇后娘娘若是真想召见臣,何时不能见,若臣果真进宫等候了,娘娘也不一定能想起臣来,又何苦浪费时间。&rdo;
&ldo;呵……&rdo;听了苏定方这番无礼的说词,我不怒反笑,&ldo;陛下多次招将军入宫,将军皆称病不来。陛下担忧你的身体,这才命我前来探视。&rdo;
&ldo;臣多谢陛下,陛下的好意,臣心领了,只是我已无心仕途,望陛下宽恕。&rdo;苏定方一怔,才又说道,&ldo;且娘娘已有身孕,较场乃血光之地,娘娘凤体,尊贵异常,还请早些回宫去吧。&rdo;
苏定方缓缓说着,脸上未显出丝毫的胆怯,我心中不觉赞道:这人荣辱不惊,不卑不亢,有骨气,也有傲气,果真算个人物。
&ldo;将军在葱山道行军中智勇杀敌,用兵神妙,实乃大唐栋梁……&rdo;我踏前一步,距苏定方只有一臂之遥,我嗅到他身上那浓烈的汗味,似还听到他的笑声。很细微的笑,像是从喉咙里轻轻发出的笑,&ldo;将军在笑,是笑我这个女流之辈从未上过战场,却也在此狂妄地谈论兵法么?&rdo;
&ldo;臣不敢。&rdo;苏定方一怔,含糊答道。
&ldo;古来阵法有:长蛇阵,出水阵,北斗阵,连环阵,十面埋伏阵,又有鹤翼、鱼鳞、锋矢、冲轭、方圆、偃月……等等。&rdo;我一甩衣袖,侃侃而谈,&ldo;射击时用&lso;云阵&rso;,包围敌军时用&lso;赢渭&rso;阵,奇袭时用&lso;阖燧&rso;阵……若所有阵法都要罗列出来,只怕会有数十种。&rdo;
苏定方估计没料到我会说得如此详尽,一时无语,满面愕然。
&ldo;葱山道一役,苏将军亲率精兵五百,越山驰进敌营,贼众大泼,斩杀千余名敌军,将智谋、勇猛、耐心、果断等各种统帅才能发挥到了极至。&rdo;我神色平静,不在意地一笑,&ldo;你手下的兵士,个个能征贯战,以一当十,勇猛异常。而一场战役若想要取胜,最终靠的还是将士的誓死效命。很多主帅为了使兵士有进无退、勇往直前,常常在阵后以刀斧手押阵,迫使兵士上前杀敌,但是,这种方法并不可取,只能招致兵士的怨恨,并不能真正驱使他们为国效命。而将军你身先士卒,与兵士站在同一阵线,这才是激励我军战士心甘情愿冲锋陷阵的最好方法,将军果真是个英雄人物。&rdo;
苏定方眸光一动,神色似有些动摇:&ldo;我只是个武夫,称不得英雄,皇后娘娘过誉了。&ldo;
&ldo;英雄?何为英雄?那是一种气节和精神。武力的英雄,并非真英雄,只是匹夫。这些匹夫,只是以力&lso;争雄&rso;的胜者而已。胜则为雄,败则为雌,无英可言。将军从小就有大丈夫气,敢说敢做,骁勇异常,同辈均敬服。年十五时,就跟随父亲与流寇作战,常率先登城陷阵。&rdo;我轻轻一笑,朗声说道,&ldo;你父死后,将军继其志,率领众人追杀流寇。从此之后,流寇不敢再扰本地,地方的父老百姓都永记将军的功德。贞观初年,将军跟随卫国公李靖进击突厥,你率二百骑兵为先锋,乘天大雾,直冲进敌军统帅颉利可汗的帅帐,令他们仓皇而逃,智勇双全,天下皆知。&rdo;
&ldo;皇后娘娘,定方亦只是常人,并非不畏死,长年征战,我亦觉疲累。&rdo;苏定方仍不松口。
&ldo;&lso;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rso;。说到底,战争是对生命的一种戕害,任何生命都值得珍视,战争是不得已而为之。&rdo;我笑意谦和,徐徐说道,&ldo;圣人也说,&lso;兵不血刃&rso;,&lso;上兵伐谋&rso;,&lso;不战而屈人之兵&rso;。将军有此想法,实乃人之常情。&rdo;
&ldo;娘娘只是一女子,确知如此大义,定方惭愧……&rdo;苏定方长叹一声,神情恳切。
&ldo;我只是纸上谈兵,还望将军莫要笑我。&rdo;我笑意静好,微微垂首,直视他的眼睛,&ldo;如今突厥未灭,他们仍在边外,对大唐虎视眈眈,将军莫非真要为了一时之气,而卸甲归田,独善其身么?&rdo;
&ldo;我……&rdo;苏定方仍是有些犹豫。
&ldo;借你的箭一用。&rdo;我拿起一旁侍卫的弓箭,轻轻握住,仰起头,呼吸吐纳,静极生动,猛地一运气,轻舒两臂,便已将那弓拉得如同满月,手指轻放,那箭破空呼啸而出,如闪电一般,正中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