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三个月里,他们的联系着实不似一对情侣。尽管知道欢尔忙自己也难以抽身,可那种若有若无的冷淡总让景栖迟挂心。他似乎明白她为什么生气,可仔细一琢磨却又说不出具体原因,每次想去问欢尔又怕扰到她工作,这种情绪整整持续到飞机降落。
见面就好了,欢尔笑起来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一切都好了。
并非感情不够坚固,亦非彼此之间有了隔阂,只是太久没见让那些堆积的情绪找不到一个出口,独自消化总归没那么容易。
“我气啊。”欢尔仰脸看他,“可也没气到你都来了还能装生气。”
太可爱了。
景栖迟忽然很想发条让全世界都能看到的消息——我女朋友太可爱了。
坐地铁回去的路上,欢尔说起祁琪,“琪变了好多,你见到肯定会大吃一惊。我们圣诞出去玩酒店车票她一手包办,还提前查了不多攻略。那会儿她和宋丛来学校看咱们还因为住民宿吵架,现在别说民宿了,在青旅里都能呼呼大睡。”欢尔顿了顿,“今年毕业她说想留在这边,因为自由。”
景栖迟点点头,“出来这么久大事小事全靠自己,怎么都会变的。”
“想想也可惜,若是现在宋丛遇到她,不见得会是那样的结局。”欢尔说完一脸紧张看向景栖迟,“这话你知我知,被漫漫听到得一刀灭了我。”
“嘿。”景栖迟笑一声,“人家可没工夫搭理你。杜漫轮岗一天到晚忙得天昏地暗,老宋今年毕业八九不离十进他们学校附属医院,跟他俩一张桌吃饭就跟到三院食堂似的,我听他们讨论病例脑瓜仁都大。”
“宋叔估计喜忧参半吧。”欢尔咯咯笑起来,“一个家四个医务人员。”
“还真是。我说老宋怎么憋着没告诉郝姨他们,敢情想提前渗透打好预防针。”
“过年回来没说?”
“没。”景栖迟摇头,“郝姨还偷摸跟我妈打听情况来着,我妈又来问我,我实在扛不住用车到山前必有路混过去了。”他这时揉揉欢尔脑袋,“本来想早几天过来陪你过春节,但……”
欢尔打断他的话,“我反倒不希望你来陪我。”
景妈孤身一人,做儿子的当然要守在她身边。
“这边本就没什么节日氛围,我又不放假还得照常干活。你留在家里是对的。”欢尔说道,她不愿让景栖迟产生一丝左右为难的念头。
“你啊。”景栖迟知道她讲这番话的意思,一时歉意与感动交织再也说不出什么,只得将人紧紧揽在怀里。
“栖迟,”欢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其实我生过你的气。事情太多了,多到我控制不住情绪,又觉得你在国内有朋友有消遣过得多姿多彩,我在这里算什么。”她忽而鼻子一酸,声音跟着抖起来,“就觉得自己被大家抛弃了吧,连你都离我越来越远。”
地铁走走停停,有人匆忙下去又有人慢吞吞上来。
“怎么会呢。”景栖迟静静注视着她,眼睛里的温柔像要溢出来。
“是啊,我知道你不会。可我就偏要那么想偏会有那种感觉。”欢尔叹气,“大家都说我运气好,回过头来想我运气的确好,好到会让人羡慕。大概是我得到的太多了,稍微被拿走一点就觉得没理由不公平,太脆弱了。”
“真正脆弱的人是意识不到自己脆弱的。”景栖迟勾下她的鼻尖,“我们家欢尔铜墙铁壁,怎么会被一时困难缠住手脚?”
欢尔轻声笑一下,“你说得对。”
“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人都坚强。但是欢尔……”景栖迟握住她的手,“你可以哭可以生气也可以发泄,我希望自己变成你的退路。灰心时难过时找不到方向时,所有这些时候不要硬生生顶上去,你可以放心退到我这里来。”
“然后呢?”
“然后……”景栖迟眨眨眼,“我和你一起打怪,直到最后通关。”
欢尔听罢,自在地将头靠上他肩膀,骨头一下散了。
从出来到现在,她没有,从没有任何一刻如此时这般放松。目之所及仍是那些异乡面孔,地铁停靠站很多仍不熟悉,耳边传来的英文交谈声还是难以辨别口音,什么都没变,可随着景栖迟的到来又好像什么都变了,她有一种彻头彻尾的、从外到内的——安心。
“为什么非要这时候过来?”欢尔再次发出疑问。
“陪你过春节。”
“那也没必要把年假全休了吧。再等一阵就踢联赛了,你不想看?”
景栖迟轻笑一声,“你怎么还关心起英超了?”
“不仅是英超啊。”欢尔如数家珍,“我们可以绕欧洲玩一圈,法甲、意甲、西甲,一边玩一边把这几大联赛全看一遍。”
“嚯,有进步啊小姑娘。”景栖迟惊叹一声,转而又道,“就算我有空,你哪有那么长时间假。”
“我……”欢尔稍稍停顿,“到时候没准就有了,你不用管。”
景栖迟一直盯着车厢内的路线图,这时拉拉她的手,“下一站要下车吧?”
欢尔望望此时的停靠站,点头,“对。你连这都查好了?”
在她印象中,景栖迟可不是什么会记路线的人。从前无论去四水还是到杜漫家做客,身边有宋丛他万事不操心;两人出去玩哪怕在他的主场北京,路线交通都是欢尔查好他跟在身后,宋丛常挂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被咱俩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