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阳郡主其实也不过有些怀疑,在她看来,十几岁小姑娘若能在一夕之间有这等机变,而以前却从未露锋芒,其反应之迅捷、手段之高明、心智之灵巧、城府之深沉当真令人不可小觑。想起那个见她第一面便行跪拜大礼的女孩子,深觉她是有些小聪明,却尚不至如此老谋。
说那些话,不过是知道女儿争强好胜的性子,故意激她一激罢了。
不过,这个陈家的小姑娘,在女孩子中已属难得。究竟是不是巧合,再试一回便知道了……看来,她明儿得进一趟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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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与王旭见面回来,婧怡便一直心事重重,连着几夜都不曾睡着,至后来探望刘氏,旁敲侧击了一回,确认并无与江家正式议亲,只陈锦如略透过些意思,说的也绝不是江临平……姑表作亲,亲侄女嫁的却是姑妈的庶子,这岂不成了笑话?
便有什么说法,自己的婚姻总要过父亲这一关。以陈庭峰之为人,当不会答应此等丢脸的婚事才是。
想明白了此中关节,一颗心才算放回肚子里。
而刘氏见她成日下神思不属,有心给些事她做。自己自有孕以来时常眩晕腹痛,又兼呕吐不止,府中中馈已有心无力,便顺势请婧怡代管几日,至王氏入京即可。
婧怡便收拾心情管起家中琐事来。
这日正在屋中炕上翻阅账本,越看眉头皱得越紧,问碧玉道:&ldo;大嫂将账本给我时,账面上明明还有八百多两银子,这才几日,怎只剩了一百多两?都用去了何处,也不见有人来领对牌。&rdo;
碧玉便回道:&ldo;我今早已问过账房,是老爷昨儿领了六百两去。账房上的说,老爷进京至今,前前后后一共领过三回银子,数目都在五六百两,说是为着谋缺疏通关系。可奴婢听说,毛姨娘今儿戴了支赤金点翠的凤头钗,是老爷前些日子送的。毛姨娘屋里的下人说,是全套的点翠头面,&rdo;说到此处,碧玉的声音压得更低,&ldo;账房上的说,自老爷上两回领去银子,公中账面早见了底,这一千两是大奶奶自己的体己,如今却……&rdo;
这赤金点翠的头面是最贵重不过的,赤金倒还罢了,京城地界,穿戴个赤金首饰实是稀松平常。但点翠工艺十分复杂稀有,全套的点翠头面更为难得。便是公侯之家夫人奶奶的妆奁里,能有个一两件也已算得体面。
陈庭峰却为毛氏置办了一整套……婧怡记得,王氏是没有点翠首饰的。
说起这毛氏,在陈府默默无闻十来年,从未得过半分宠爱。可陈庭峰这回进京后,却日日宿在她房中,成日下如胶似漆,倒过上了正经夫妻日子,仿佛早将王氏忘到了九霄云外。
婧怡想起初进府那一日,毛氏与陈庭峰眉来眼去的作态,面上不由露出丝冷笑。
碧玉见她神情不对,忙劝道:&ldo;这毕竟是老爷房里的事儿,您一个未出阁姑娘家不好插手的,传出去有损闺誉……还是等太太来了,请她老人家处置罢。&rdo;
第32章姨娘
婧怡将手中账册一合,递给碧玉,笑道:&ldo;你想哪儿去了,我是叫你将账册拿与父亲,请他的示下……母亲与大伯母不日即将回府,自然要将屋子重新收拾,帷帐纱幔、金银瓷器皿等都要重新置办。府中主子、下人们的夏裳也要做了,还有每日厨房买办的食物果品……大嫂理不得事,我又是个年轻女孩儿家,于采买上一窍不通的。就问问父亲,这一百多两银子要怎么使,请他拟个章程或派个得力的管事来,免得被我胡乱糟蹋了银子。&rdo;
碧玉便忍着笑去了。
过了约莫一炷香功夫,见她仍拿着账本原样回来,面上笑容却已褪了。见到婧怡便低声道:&ldo;奴婢去时,老爷正在书房中写字,毛姨娘伺候着磨墨……&rdo;说着,竟红了脸。
婧怡见她神色,嗤笑道:&ldo;都写什么了,叫你臊成这样。&rdo;
碧玉忙摆手:&ldo;不是您能听的话,姑娘莫问,&rdo;又正了颜色,道,&ldo;奴婢将您吩咐的话一说,老爷脸便沉了下来,叫了内外院管事来问,让按惯例行事,管事们却推说账房上领不出银子……老爷当场就拍了桌子,临了拿了张五百两的银票,差人上银号兑现去了。&rdo;说到此处,面上神情已是说不出的尴尬。
眼下正值春分农种之时,各处庄子是只有花钱没有收钱的,几个铺面的租金也要等年底方收,便是陈庭峰因着赋闲在家,俸禄也是没有的,这府中如今哪有什么进项?
陈庭峰作为一家之主。明明有私房,却上公中领银子……是知道儿媳妇管家,要筹谋那点嫁妆银子不成?
婧怡早知父亲心机深沉、并非善类,现下多半因王、柳二人不在,府中不是下人便是小辈,不好对他有所置喙,倒越发放浪形骸起来。心下不禁暗暗摇头,她自小对父亲便是虚与委蛇,论起骨肉亲情,不说全无,也不过有个一两分,全应在生恩上头。平日里讨巧卖乖,不过为了王氏的体面,如今只盼母亲到了京城,能看清他的真面目,从此绝了念想才好。
正出神间,却听碧玉叫她:&ldo;姑娘!&rdo;
碧玉见她看过来,忙用眼神示意门外,低声道:&ldo;毛姨娘来了,正在外头等……只怕来者不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