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可大哥已经是世子了呀……&rdo;婧怡犹豫道。
&ldo;那又怎么地,天家还有废黜一说,何况咱们府里?&rdo;方氏不屑道,又压低声音,神秘道,&ldo;我还听说一个消息,四弟此番大捷,皇上本是要为他封侯的,据说礼部都已拟定了封号,结果父亲亲自面圣,道是皇恩深重,沈家人为国鞠躬尽瘁乃是份内事,不敢再领封赏,竟给婉拒了!&rdo;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ldo;若四弟此番封侯,便能另建宅邸出去自立门户,从此算是从武英王府分了出去。自不能再袭父亲的爵位,大哥从此也可稳坐钓鱼台了。&rdo;
可是,沈青云没有得到爵位。
方氏的表情里透着诚恳:&ldo;换成旁人,定不会与你说这些,我却是个直肠子的人,看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实在不忍心你被人算计还不自知,这才来提醒你一句……父亲拒绝皇上赏赐的爵位,八成是存了废立之心,虽说注定会得罪大房,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四弟妹实在应该争一争……当家做主还是仰人鼻息,全在这里了。&rdo;
原是来挑拨四房与大房的关系!
不过,方氏这些话说得有鼻子有眼,想来未必都是妄言,而她故意搅浑王府的水,想要从中获得什么好处,就不得而知了。
只听方氏又道:&ldo;说句实话,我与你说这些也不是全然没有私心,不过是往后不想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四弟妹,你虽然年轻,可我就喜欢你的性子,咱们两个日后定能处得来。&rdo;
婧怡点点头:&ldo;嗯,谢谢三嫂提醒我。&rdo;
方氏见她一副不咸不淡的神情,显是并不相信她,却也并不气馁。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只要在对方心中种下一颗种子,贪婪与欲望会使其迅速成长。若这小门小户出身的陈氏女真能成为下一任武英王妃,就凭她的见识本事,往后不还得仰赖自己?
便不说这些远的,大房与四房关系微妙,再教唆陈氏与袁氏不睦,闹腾出些事端来,叫沈穆与蒋氏不喜,她在其中也能得些好处。
而眼前最重要的,便是获得陈氏的信任和好感。
一念至此,便又道:&ldo;看我,东拉西扯地竟说了这许多,倒把正事儿给忘了。今日我来,主要是想告诉你一件紧要之事,&rdo;顿了顿,凑近婧怡,道,&ldo;四弟妹可知,四弟在府里藏了一个女人?&rdo;
满意地看见婧怡露出震惊之色,方氏露出些许怜悯之色来,道:&ldo;四弟回府那日,恰逢四弟妹回门,所以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那时四弟身无长物,说是衣衫褴褛都不为过,却引了一顶样式精巧的小轿入府,直接去了后花园的芳草阁。这几日来看守芳草阁的下人都是四弟身边的心腹,因我打理中馈,这才听到了些许风声,其他人只怕都还不晓得,我也只知道里头住了一位姑娘,至于形容相貌,却是不得见的。&rdo;望着婧怡,&ldo;这件事四弟可曾告知于你?&rdo;
婧怡面色苍白,摇头道:&ldo;不曾听他说起过。&rdo;
&ldo;那你可得当心了,这种事可大可小,&rdo;说起男人娶小这档子事,方氏的话里就有了两分真心,&ldo;爷们耐不住,给抬举个漂亮丫鬟也就罢了,卖身契握在手里,那些个贱蹄子断不敢怎样。这外头来的,可就不好说了,若是扬州瘦马之类的狐媚子,把爷们的魂儿勾走,咱们是再找补回来了的。&rdo;
婧怡刚想说话,忽听门口一声咳嗽,她和方式都是一惊,齐齐转过身去,却见沈青云一身武将官服站在那里。神色冷峻,显是听见了方氏方才所说之话,
却不知到底在那儿听了多久。
婧怡起身行礼:&ldo;四爷回来了。&rdo;
方氏的表情讪讪地,呵呵笑两声,也起身道:&ldo;既然四弟回来,我就先走了。&rdo;朝婧怡定点头,自出门去了。
沈青云已转身进了净房,婧怡便也跟进去,亲自服侍他洗手净面,又为其脱下沉重的官服,找了家常衣裳出来换。
她身量未足,还不到沈青云肩膀,给他更衣时不免又是踮脚又是弯腰,那一向标榜自己并不用人伺候的沈青云却仿佛被伺候得十分舒心,由得她忙来忙去。
至穿衣时,婧怡摸到他左肋之下隐有凸起之物,料是纱布无疑,触手处微微泛潮,像已被汗水浸透。
&ldo;妾身给您换快纱布罢。&rdo;她低声道。
沈青云静默半晌,忽然开口道:&ldo;纱布和金疮药都在那边柜子里。&rdo;
她从未见过男子身体,见眼前人褪下里衣,赤裸的上半身精壮有力,麦色皮肤光滑紧致,只是从前胸到后辈乃至双臂,遍布各种伤疤,深深浅浅、长长短短,有些已是陈科,疤痕也渐渐淡了,有些则是新伤,长长的伤口勉强才长出新肉。
就仿佛是一块温润美玉,被生生摔出无数裂痕,又兼他虽有常人体温,身上到处却都硬邦邦的,不似女子肌肤般柔软,瞧着便多了几分可怖。
因此,再不多想,轻手轻脚解去其腰间纱布,见左肋下一道伤口,既长且深,显见十分严重,且边缘微微红肿,十分触目惊心。
沈青云并不让婧怡动手,自己取过巾帕蘸酒清理伤口,涂上金疮药,才用纱布重新包了起来,从头至尾,面不改色,似丝毫没有痛楚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