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她却是看着我,颓然一笑,“夫人,可否坐过来陪我说几句话?”说着,她往里靠了几分,眼神里满是沧桑姿态,“我累了,没力气大声说话了,夫人可还愿意再听我细语低喃几声?”
见状,我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过去了。
我扶着肚子坐到她身边,她的眼神直勾勾注视着我的腹,眼神里颇有些不甘。
良久,她才伸手,缓缓地在我挺起的肚子上轻轻触碰了一下。
她碰我的那一瞬,我却不自觉炸起一身汗来,压抑住心底的慌张,我故作安慰装,握住她的手,却反被她冰凉的手唬得浑身又是冷冷一颤。
闷……仿佛空气都有些凝固般,我只觉在这甘草宫,喘息都是困难的。
“孩子总算也落了地,你神神叨叨的怀疑了大半年,如今也该安生些了。”我宽慰她道,“好好将养将养身子,到时阿政亦会给你该有的封赏的,这一回,有了孩子,你更坐实了你的地位,想来赵太后也再不得对你有偏见的。你莫这般颓圮模样,教孩子看见、教阿政看见,都是不好的。”
闻言,她幽幽的抬头瞟了我一眼,眸中满满的都是哂笑。
我被她这目光激得几欲撒手走人,更何况如今这甘草宫压抑得紧,让我不自觉的想要逃离?
“呵,有了孩子,有了孩子又如何,到底是个女娃娃,抵不上将来能担当天下大事的男儿,又有何用呢?”她苦笑着,盯着我的眸子,不甘之色愈发浓烈,“如此一来,是否也合了你的意了,夫人?我诞不下男儿,你腹中的孩子,倒是大有可能是个儿子的,如此一来,你便愈发如鱼得水了,是也?”
闻言,我心内一阵厌恶:原来,阿房打的是这个主意?是希望借着生了长子之势,自此母凭子贵,你也就有了骄傲与炫耀的资本,更有了在这咸阳宫站稳脚跟的基底了吗?
说甚合了我的意,她却不知,如若我有心,即便是她诞下的长子,我也不会让其顺利成长,亦或让其不能继太子之位。安国君与先王皆不是长子,却个个坐到了秦王的位置,我不介意在我这一代让历史重演。
阿房笑着,尖利的笑声刺穿了房顶,也不知外面的侍女们听了,该作何感想。
笑着笑着,她似个疯子一般,生生的笑出眼泪来,活活将疯笑转换为傻哭,而她此刻哭得有多丑有多悚人,她是不自知的。
“如若,如若我能生个男儿,该多好?”她哭着,起诉起来,“如若生了个男儿,我是否就能像你一样,拥有自己的势力,能够和赵姬匹敌呢?”
“上天终究是不怜悯我的,这样一个机会也不给我!给了我一个女儿,呵,我怕是在这咸阳宫,时日不久了!”她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
看着阿房哭成泪人儿,我非草木,何况我自来又是与她相熟的,怎会不起怜心?“时日方长,阿政那么宠你,你将来不是无再孕的可能。”
她却猛然冲我吼了一句,“不同的!到底是不同的!长子的地位,你身为栖桐夫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我被她这一吼也激起了怒吼,拽着她的手,吼道,“长子又如何,如若不能顺利继位,长子又当如何自处?那地位,只怕比次子还尴尬罢?你当真以为,生下长子你便自此无忧了?”
闻言,她只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是!是我太愚昧,怎的就不曾想到这一层呢?”短暂的疑惑后,她苦笑着揩掉泪,激动的坐直身子,握住我的手道,“可是你不同,你是栖桐夫人的,对不对?如今我生的是个女儿,对你自然再无半分威胁,我两个也可更加信赖对方,结盟亦未可知?”
她似个疯子般,态度和言语的转换,只叫我都有些接受不过来。
我默了,不动声色的看着她自导自演的这出戏,心道也不知你还能再折腾出什么动静来。
却不想,她握住我的手,力气猛增,长长的指甲嵌住我的手,深深往肉里刺去,我疼得直抽手,却不想力气根本不及她!
暗骂一声见鬼!才生下孩子的产妇如何来了这么大力气!
“芈青凰,我要你发誓,我要你发誓此生定然好好待我的孩儿,有生之年,护她一世安然,不得让任何人伤害她!如若不然,便叫你和你的孩儿天打五雷轰、势必不得好死!”她灰暗的眸子不知何时血丝满布,猩红的眸子,肿起的眼袋,仿佛下一刻便要凝出血泪来!
“赵阿房,你是疯了不曾?凭什么叫本宫为你立毒誓不得好死?”我恶狠狠的道,不顾手上掐出的丝丝血痕,猛的抽离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