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叶夫斯纪格涅夫,两发,放!……&rdo;
连续两声炮响猛烈地震动着耳膜,冒烟的弹简当的一声飞出炮尾,落在已经打过的、冷却了的弹筒堆里。
这时,库兹涅佐夫离开地面,爬上胸墙的边缘,以便及时测定弹迹,进行修正。
有个通红的、火星四溅的尖东西明晃晃地迎面而来,好象一块巨大的磨刀石在眼前飞转。从坦克的装甲上冒出大颗大颗的火星。另外几道弹迹从左侧乌汉诺夫的发射阵地向坦克飞来,随后是一阵沉闭的爆炸声,坦克震动起来,向后一跳,浓黑的油烟喷泉似的从坦克上面升起。
这时库兹涅佐夫产生了一种深刻的信念,相信自己会幸福,相信自己运气好,相信在那一瞬间领略到的兄弟般的情谊,他突然感到有一团热乎乎、甜丝丝的东西,象泪水‐样哽塞在喉咙里。他亲眼看见并且理解:当叶夫斯纪格涅夫对准坦克打出两发准确的炮弹之后,是乌汉诺夫的炮从左侧彻底击毁了这辆已经突破防线的坦克。
前面闪动着一片深红色的光芒,整个左岸被一堆堆大火包围着,各炮连都在不停地射击,从这片大火中打开一些黑色的缺口。炮弹在连续爆炸,镇子里烈焰腾腾,从巨大的半圆形坦克队伍中升起了一道道浓黑的油烟‐‐这‐切混合起来,形成一个厚实的天幕,把草原上的天空遮没了。&ldo;天幕&rdo;上辉映着坦克燃烧的火光,但成群的坦克依然从&ldo;天幕&rdo;底下不断地爬出来,并逐渐缩小包围南岸防线的半圆圈。
坦克的攻势末因炮兵的不断射击而受挫或减弱,只在半圆形的顶点稍稍放慢了速度,但火力马上加强和集中起来,同时打击我军两翼。信号弹一颗接一颗地从那儿飞起来,坦克拉长队形,一部分转向右边连观察所的高地,另一部分则向左‐‐直扑友邻炮连背后的桥梁。
&ldo;坦克在右边!突破了!&rdo;
这叫声仿佛刺进了库兹涅佐夫的脑子,他看到一个意外情况,但还不敢相信。
&ldo;坦克在炮连里了!……&rdo;又有谁叫了一声。
烟雾弥漫在草原上空,紧紧遮住了象个小铜元似的暗淡的太阳。前面炮火纷飞,烟雾被撕成碎片,好象从地狱里射来的‐道阴惨惨的光映照在火网上,烟雾在火网里翻腾,逐渐爬向炮连,逼近胸墙。就从这乱翻乱滚的烟雾里,忽然出现了三辆坦克的巨大黑影‐‐在右边达夫拉强的阵地前面,而达夫拉强的大炮寂然无声。
&ldo;那边没有人吗?他们还活着吗?&rdo;库兹涅佐夫刚想到这里,下面的想法也就完全清楚了:要是坦克出现在炮连后方,那就会把所有的炮一门不剩地压得粉碎。
&ldo;目标,右前方坦克!……&rdo;库兹涅佐夫换了口气,叫喊得气喘吁吁了,他知道,如果达夫拉强不马上开炮,他就毫无办法了。&ldo;把炮转过来!……向右,向右!快点!叶夫斯纪格涅夫!裘巴利柯夫!……&rdo;
他向炮兵们奔去,他们正用肩膀顶住炮轮和护板,一边骂娘,‐边拼命拉着、移动着炮架,试图把炮向右转动四十五度,他们也在那里发现了坦克。他们的手在忙乱地移动,穿着毡靴的脚在地上吃力地拖着、爬着,滑着。谁的一双紧张的大眼睛一闪而过,护板前露出了叶夫斯纪格涅夫的脸,脸上挂满汗珠,肿得很厉害,他两脚抵住胸墙,用整个身体推着炮轮,一缕鲜血从耳朵里不停地流到大衣领上。显然,他的耳膜震伤了。
&ldo;再转过去一点!……&rdo;叶夫斯纪格涅夫用嘶哑的嗓子说。&ldo;好,好!一二‐‐三!&rdo;
&ldo;炮向右!……快点!&rdo;
&ldo;再转过去一点!……好,好!&rdo;
冲到炮连前面的坦克,穿过大火的红雾向达夫拉强的发射阵地渐渐迫近,装甲上的烟尘由于坦克疾驶而消散了。
&ldo;难道那边的人都打死了?为什么不射击?&rdo;有人恶狠狠地叫着。&ldo;他们都到哪里去了?&rdo;
&ldo;快点啊!使劲推!一鼓作气!&rdo;
&ldo;再向右!……再过去点!&rdo;叶夫斯纪格涅夫声音嘶哑地重复着。
炮口已经转向右方,驻锄下面垫上了圆木,机械操纵的炮身很快探出胸墙。
叶夫斯纪格涅夫匆忙地转动转轮,他那汗淋淋的、弄得很脏的颧骨上鼓起了肉疙瘩。在这种时刻,即使几秒钟的瞄准也象长得没有尽头,叫人无法忍受。
在已经过去的几秒钟里,库兹涅佐夫只听见自己的口令声:&ldo;放!放!放!&rdo;这声音震痛了他自己的耳朵,似乎在推着炮兵们的背、后脑勺、肩膀和他们忙乱的双手,这些手赶不上坦克前进的速度。
库兹涅佐夫产生了一种想法:&ldo;难道我们现在都应该死吗?坦克将冲到炮兵连,把人和炮都压得粉碎!……达夫拉强怎样了?为什么不射击?他们还活着吗?……不行,不行,我得采取行动!死亡是怎么回事呢?不,我是不会被打死的!……一定要相信自己不会被打死,他们才打不死我!我应该作出决定,采取行动!即使那边炮跟前连一个人也不剩了,我也得干!……&rdo;
&ldo;转动量……转动量不够,中尉同志!&rdo;裘巴利柯夫的喊声惊醒了他。袭巴利柯夫好象在哭泣,眼睛里淌出红色的泪水,他用手指揉着眼皮,摇头晃脑地看着库兹涅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