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和才,我信你。他必然比你更该死。”
“……”
她的这番道理简直是狗屁不通,张和才却不知自己为何回不过神来。
别的刨去俱都不提,可唯有的那句我信你,实在太诱人了。
眼前的女人下巴上有血,身上有,脸上也有,她拉着他的手又热又稳,面上有种令人不敢逼视的英姿勃发,双眸中有火在烧。
犯下杀业的这一刻,李敛像只绽放到极艳的大王毒花,独独一只生长在幽北深渊之中,世人以孤独,以疼痛,以鲜血喂养她,一如他们喂养他。
张和才忽然觉得背后出现一双手。
它们笑了一声,轻轻推了他一下,他只感到脚下一空,接着便无声又轻巧地,落进了那黑洞洞的前路。
被攥着的手上忽然一疼,张和才回过神来,李敛晶亮的双眸仍在眼前。
她低声道:“张和才,你站得起来罢?”
“……”
张和才低头不言,只咬牙撑住膝盖,李敛帮他站起身,接着放开他,站在一侧,指着地上那个阉党。
她像一根钉子般稳稳的扎在地上,低声道:“你拖他,我去拖另一人。”
张和才低头看了看自己哆嗦的双手,夜中的凉风一吹,他再度感到身上身下都是湿的。他近乎窘迫地后退两步,可他挥不散空气中的骚臭。
但李敛并不在乎。
她朝前走来,走到他身边,声线平平道:“张和才,记好了,拖到巷口,扒光他。”
“……”
吞咽一下,张和才哆嗦着颔首。
李敛与他瑟缩的视线对视片刻,转过身去,提气蹬壁,踏檐走了。
在原地站了许时,张和才张开颤巍巍的唇,吐出一口气,吸进一口气,再吐出一口,吸进一口。
他不断深呼吸着,双手紧攥又松开,忽然弯下腰去,推着地上那阉人的膀子,将他翻过来,接着揪住他两只腕子,使力朝后拖去。
他破碎的面孔在被石碣隔开的月与影中断续出现,张和才努力撇开脸不去看他,只咬着牙朝后拖,朝后拖,拖出一条断断续续的血路,写下一笔逐渐没有墨的,血红色的一。
待到了巷子口,张和才用破草席把他面孔暂时遮住,伸手去解他衣袍上的系扣,但他手抖得太厉害,解了许久也只解开四五个来。
暗巷墙头忽掠过一道黑影,遮了下月色,张和才吓得一抬首,正见李敛身披皎色蹲在上头,朝下望他。
她跃下墙来,看了张和才一眼,并不多言,只弯下腰来,和他一同快速地解去死人的衣袍。
二人合力将这阉人的外袍中衣脱下来,袍服中有一封信,上面有东厂的印鉴,张和才将那封信取出来,死死捏着,终收在了怀中。
李敛只看了他一眼,甚么都没有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