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完,这才过来同允淑说话。
“她们去传话,说大娘娘有贵人来礼佛,叫我们花房准备香料来,没成想是你。”
允淑忙道:“说起来,我也没想着是我,这不是大娘娘的恩典么,执意要我留下来礼三个月的佛。”
她同文仪比不得同双喜亲近,后来往来也少,摸不透文仪会不会帮她,话也是试探着说。
文仪笑了笑,“这是怎么回事儿呀?我虽在宫里没混上什么有用的差事,可你的事儿我还是听说过的,你不是才同掌印大人成了亲么?大娘娘留你三个月,那厂臣愿意?”
允淑只说是大娘娘恩典,咱们做臣子的,心里头自然是感激的。
双喜拉她到屋里坐,嗔她,“少来罢,这算什么恩典的?就是平头百姓小两口才成了亲,恶婆母都没有让人家分开三个月的事儿,我琢磨着,怕这是拿你来给厂臣提醒儿的,好叫厂臣别忘了谁才是正主儿。”
允淑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心里直犯嘀咕,“提……什么醒儿?”
文仪瞧瞧,东西都摆放差不多了,起来吩咐小宫娥退了,才细细同她道明。
“我替你先宽了衣裳,你泡着,我给你搓身子同你慢慢说这事儿。”
允淑宽衣整个泡在浴桶里,文仪给她边撒花瓣边道:“你进宫比我晚,有些事儿不知道,冯掌印当年蒙冤受宫刑,是从太监里头最低位的陈人做起的。咱们都是女官,进宫来位份就比一般的宫娥高了,自然不知道下等使唤的日子多凄惨,能从泥潭爬出来的,要么就是攀上高枝儿了,要么就是给宫里各贵人卖了身子,我听说,冯厂臣起初是攀上高中侍的,后来高中侍引荐他到了咱们大娘娘身边儿,大娘娘同官家之间也就那么回事儿,多少年不在一处了,白白担着个皇后名头,宫里最受宠的,就是莲弋夫人,这是你我都知道的。”
允淑仰在桶沿上,给自己浇瓢子水,“我知道,当年我还冒死送过沾了莲弋夫人癸水的龙袍哩。”
文仪说,“是了,官家心里头觉得亏欠咱们大娘娘,很多事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宫里头的女人,全围着官家一个男人,能不寂寞么?大娘娘也是女人,这时候高中侍把厂臣送过来,你晓得吧?厂臣那副尊荣……”
她自然晓得,这样好看的男人,就算是个太监身子,也能让人看了欲罢不能。
文仪说到这儿,允淑的心里头已经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了,她心里隐隐知道会发生什么,不想再听下去,可又很想知道。
好半天,才捂上脸,嗡哝道:“他不是个太监么?大娘娘还能硬逼着他爬凤床么?”
文仪叹气,“谁知道呢,说不受宠的妃嫔可怕,怕就是这么可怕的罢,连太监也不放过。反正,自那以后,厂臣就平步青云了,手里头权势越来越大,官至司礼监掌印,给冯州牧翻了案平了反,如今又做了太子帝师,咱们见了要尊一句九千岁的人。他这么高的尊荣了,大娘娘却被赶到北海子这里,大娘娘是心里头不甘心罢。”
允淑望望挂在顶上的花灯,心里头难受的不行,可是又不能哭出来,是大娘娘,她连拈酸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他若是真爬过凤床,那大娘娘知道他是全须全尾的么?
第113章她搓搓手臂,委……
她搓搓手臂,委屈的不行,道:“我倒是个无辜的了,也不知道是因着什么由头就给扣在这儿,横竖是大娘娘同厂臣搁这斗法的,也碍不着我什么事儿,我这是乌狗吃食白狗当灾,替人受过来的。”
想了想,还是不解气,愤愤:“你说,大娘娘找我错处做甚么,厂臣请官家赐婚,我还能抗旨不遵么?我有什么办法,可不是我自己个儿要掺和进来的。”
文仪忙宽慰她,“你也别气恼,等会子你洗好了,换了衣裳,去大娘娘跟前露个脸就回来,守小佛堂的女使同我是认识的,我放你回去就是,大娘娘是为了厂臣又不是为了你,也不会来瞧你跪了还是没跪,如今你是提刑官儿,朝廷命官在宫里头丢了,可是大事儿,你回去了对大娘娘也好,若不然官家追究起来,大娘娘也是要担责的。”
允淑拉住文仪,喜道:“你说的可当真?放我走了,回头大娘娘怪罪你可怎么好?”
“你放心罢,只要厂臣来了,大娘娘怎么会在意你呢?”文仪把汗巾递给允淑,“好了,擦擦罢,把这身衣裳换了,去大娘娘跟前谢个恩。”
允淑嗳声,擦了身子换好衣裳,头发简单用素色发带绑在身后,直垂腰迹,素衣素服。
文仪看她两眼,心道果然是要想俏一身孝,这身穿着打扮,比什么都好看,又叹,这才成了婚不足半年的,厂臣身强体健,大娘娘就让允淑穿孝衣,也真是太难为人了。
允淑回来给大娘娘回话,外头守着的小黄门给她打个千儿,道一声:“李大人,大娘娘有话儿,您甭进屋了,直接去小佛堂跪着罢。”
允淑往屋里看看,隐隐约约听着大娘娘在屋里头发了火,试探着询问:“大娘娘没事儿罢?”
小黄门觑一眼,低声儿道:“这……奴婢不好说,不能说。”
他确然是没法说,里头一个是自己伺候的主子,另一个是管他能不能在宫里头继续当差的,说错一句话,都是性命不保,明知道大娘娘是在发脾气,那也得捂着藏着,叫允淑进去了可就是泼天的热闹,他不敢,吓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