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妇连连摆手,她不敢要。她不认识大哥,显然也不相信他说的话。大哥让她放心,只是见面礼,不是土匪黑单。大哥还给吴春河留了张字条,在纸上略略寒暄,提出让吴春河去泉州见见面。他把字条交给农妇,然后告辞。
在民居外边晒场上,一行人登车离开之前,大哥指着吴宅老大一片房子问柯子炎:&ldo;这屋子藏得下一个人吧?&rdo;
柯子炎称何止一个人,藏下一个连都不成问题。
&ldo;在里边。&rdo;大哥断言。
&ldo;吴春河?&rdo;
&ldo;肯定在里边。&rdo;大哥非常自信。
他们上车离去。
大哥面授机宜,请柯特派员和他的行动组予以办理,任务是寻找这个吴春河。
无论藏在哪里,找到他,逮住,要活的。
柯子炎惊讶:&ldo;他?&rdo;
不错,这个人是钱长官的妹夫。所以才要抓他。
&ldo;他会在这里吗?&rdo;
&ldo;柯特派员像是知道他在哪里?&rdo;
柯子炎笑笑:&ldo;这个确实不知。&rdo;
大哥断定吴春河此刻不在台湾。妻子涉嫌共党活动被宪兵击毙,丈夫肯定受牵连,吴春河会跑,藏起来,最大可能是渡海回到大陆。通常情况下,自家老宅不是合适躲藏的地方,因为比较受注意,但是如果这座老宅足够大,房间足够多,也有其他躲藏点所不具备的便利,毕竟自家地盘,地形熟悉,前门侧门、地窖天台通来通去,有家人明里暗里保护,外人不容易得手。
&ldo;事不宜迟,你们今晚行动。&rdo;大哥说。
他要柯子炎组织一次突击搜查,把吴春河家包围起来,进去一间间搜,也许可以抓到人。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找出一个吴春河,也许就找到了电台。如果那部电台真是钱金凤藏起来的,吴春河可能会知道,他是她丈夫。
&ldo;钱长官要这部电台?&rdo;柯子炎问。
大哥冷笑。国军不缺电台,但是这部找不到的电台让他最为挂念。他有一个妹妹为它而死,一门老小因它受难,所以要把它找到。
&ldo;以当时的情况,不太可能藏在这里。&rdo;柯子炎摇头。
&ldo;那么在哪里?&rdo;
柯子炎承认是个谜。钱金凤可称细致周密,一部电台让她在特务眼皮底下藏得不知去向,厦门找不到,漳州无踪迹,也没发现被游击队接获。她不光会藏电台,还会藏人,她带着两个同伴从看守所骗出老三钱世康,一行人开着车与跟踪追捕的军警满世界周旋,待到宪兵枪击吉普,死在车里只她一个,另三个已经被她藏得无影无踪。
&ldo;如此看来我这个大妹擅长藏匿。&rdo;大哥说。
柯子炎称钱金凤藏起来的不只是一部电台和几个同伴,还有很多东西。她在警备司令部极富人缘,为人行事滴水不漏,要不是出了事,没有谁相信她是共党。她并不属于钱世康所在的地下组织系统,应当另有归属,却又介入钱世康的活动。为什么介入?谁给她指令?通过什么途径?所有这些在她那里都深藏不露。人已经死于非命,却还是一团疑问,搞不清楚她究竟是什么人。
&ldo;你们怀疑她归哪里?难道直属共党中央?&rdo;大哥问。
柯子炎表示自己没掌握情况。钱金凤被毙把线索掐断了,她的组织归属,她的上级,她的任务,都被宪兵扫射的子弹打得无影无踪。从案发经过看,钱金凤死于非命,为的可能不是她自己的任务。
大哥说:&ldo;我这个大妹就这样。事情也许就是大姐帮小弟而已。&rdo;
&ldo;其实钱长官心里很明白。&rdo;
大哥称其实很不明白。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大妹不可能去参加共产党,投共有什么天大的好处?别人不知道,他们钱家人最清楚。他本人历任红军战士、班长、排长、连副,可称&ldo;老共&rdo;,伤痕累累,感受惨痛。
&ldo;容我不敬一句:要论资格,钱长官在你们钱门自家人里,也还不算第一。&rdo;
&ldo;柯特派员是在影射家父钱以未?&rdo;大哥问,&ldo;好像对他有些了解?&rdo;
柯子炎承认确有了解。他年轻时学过刻字,也就是篆刻,曾因一本书与一位不知名的方家意外邂逅。那本书的扉页印有两枚长方章,他看了很吃惊,因为功力不凡,刀功笔法都非常独特。后来他又在其他偶然场合看到相像印品,印象很深,却不知是谁,虽不相识,已算神交。去年他在台湾办一起旧案,在案卷里突然看到似曾相识的印章,越看越像,终于联系起来,原来神交多年的方家就是钱以未。钱先生不只是共党前辈,也是篆刻高手,这门手艺也许有助于地下党伪制图章,乔装身份?
大哥问柯子炎是不是还想从他这里打听一些情况?关于篆刻他不懂,但是父亲钱以未确实有些奇异故事,例如求生之术,一再死而复生,想听吗?
&ldo;当然很好奇。&rdo;
大哥却不说。因为讲故事不如讲现在,讲现在不如睁眼等着看。时候一到,也许会有一个老人从地底下墓穴中冒将出来,果然死而复生。
&ldo;钱长官确信吗?&rdo;柯子炎问。
&ldo;我确信你不仅好奇,更有任务。&rdo;大哥追问,&ldo;你们是在追踪他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