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江倚槐讨好卖乖水平一流,“躲这种事情,我还是比较擅长的。”
唐跞被这句话带着,想起了去年江倚槐拍一部电视剧时,也在采风时闹了问题。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如今又一次上演了,堪比国庆节一年一度。
常言道:好了伤疤忘了疼。搁到眼前来看,江倚槐忘伤的速度到底是太快了,这才一年就继续奋桨舞楫,兴风作浪。
唐跞被踩了雷区,一时动气,有些想调头回去,不管这智障死活了,理智迫使他把手牢牢定在方向盘上,他尽力斯文:“江老师,你这次到玉城,是来拍戏的吧?”
要是早知道江倚槐能这么大胆地只身往外跑,撤了他年终奖他都不敢把资料往这棒槌手里送。
雨声太大,江倚槐没感察出唐跞的话里有话,心里虽觉得唐跞问得颇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很给面子地“嗯”了一声。
得,对牛弹琴,斯文看来是没用了,唐跞冷笑一声:“可我怎么总觉着,你是来这踩老虎尾巴的呢?”
这回,雨声饶是再大,也盖不住唐跞的阴阳怪气,江倚槐听懂了,他揉了揉太阳穴,像是苦恼着该如何摆平。
贫归贫,合作多年,江倚槐知道唐跞是个直脾气,直起来连比萨斜塔都能扶正,拗是拗不过的,更何况自己有错在先,于是适时摆正态度:“也怪我,天不好还出来,还忘带口罩忘带伞。”
唐跞像是一串鞭炮,点完了噼里啪啦地炸:“你连口罩都不带,还好意思说。”
“唐老师,唐大爷,您就是我大爷,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我向你保证,打明儿开始,除了找老教授取经,绝对不去别的地方了。”强威之下,江倚槐做了最后的妥协,他只希望唐三藏师父能行行好,收了接下来的神通,一切好说。
“早该这样了。”
唐三藏到底不是吃人的妖魔鬼怪,懂得见好就收,紧箍咒般的长篇絮叨姑且留在腹中,暂无用武之地。
虽然按照过往经验,唐跞没从江倚槐的话里听出一星半点的求饶意味,但口头服软也仍能凑合,总比没有得好。
唐跞驱车直入泗桓路,这条文玩街和川澜街挨着,但格局却不同,它贴着毫无建设规划可言的老式民居,商铺与住宅可谓“骨肉相连”。
有的地方铺着青石板,走起来还算好,但剩下的道路就有点一言难尽,坑洼不平,碎石常见,看一眼就知道是久未修缮。再加上违章搭建和乱堆乱放,有些路段窄如羊肠,除此之外,弄堂也不少,时刻得注意有没有打伞而过的行人从旁杀出。
“我到了,现在是……01号,那应该是正着进去的。路有些不好走,我开慢点,你隔个一分钟到路边来,这东拐西拐的,”路口忽地窜出一个孩子,唐跞猛地刹车,直按喇叭,“啧……都这个点了,怎么还有小孩子冒着雨乱跑。”
听筒里传来急促的鸣笛声,江倚槐换了只手拿电话,转头朝巷子外的马路上望了一眼,“你小心些,避着人,还有……来的路上应该有个拐角,那里塌了个棚子,占了半边路。”
这大约是今晚唐跞从江倚槐嘴里听到的第一句人话。
“多谢费心,安全通过,”电话里一时静默下来,等开过了最“险象环生”的那几段路,唐跞的声音复又响起,“行了江老师,出来吧,快到了。”
江倚槐应了声,正欲抬脚快步离开,就望见空空荡荡的巷口处,走过一个身影。
第4章影绰
雨刷器扫得卖力。
唐跞透过挡风玻璃望去,夜色昏昏,雨溶在空气里,织成一面铺天盖地的网。
快到江倚槐所在地方的时候,前面还走着一个人。
想来急雨催人,路上的人为了避免浑身湿透,往往紧赶慢赶、行色匆匆。
这人却并非如此。
他不紧不慢地走着,步调缓稳,仿佛此时天公放晴、万里无云,他要款款行步,去赴一场隆重的约。
伞压得很低,能入眼的,只有一双修长的腿和清瘦的腰身。男人脊背挺得笔直,执伞也执得规矩。从背后看,看不大真切,大概是提着一个袋子,左手搭在黑色伞柄上,衬得修匀的手指愈发白净。
看来是个修养甚好的年轻男子。
他的衬衫也是白的,不松不紧,熨帖得恰好。
雷鸣呜咽了几声,雨势汹涌,如锤如凿,砸落在一切裸露着的事物上。
雨滴在伞上,被弹开,细细密密,借车的灯光一照,构成一层银白色的雾。夜色浓稠如墨,其余的色彩杂糅在晦暗之中,这个人却像留白,轻轻溢开。
有种朦胧的美感。如果置于电影中,这无疑是一段再完美不过的长镜头,几步之长的距离,伴随着点点滴滴的雨声,被一帧帧放慢。
唐跞其实很愿意在暴躁一天后,欣赏一会这巧遇的“景色”,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对比之下,自己要去接的这个美人既裹乱,又扎手,恨不能找个不可回收的垃圾桶丢掉。
这份愿望终究也只是愿望,谁让他唐跞任劳任怨,只有去接扎手美人的命呢。
唐跞按了按喇叭,走在前面的男人加快了很多,不多时,消匿在了独属于江南的粉墙黛瓦尽头。
巷子在这一段窄了很多,轻易就能看见定固在白墙上的门牌,44、45……唐跞一路向前:“行了江老师,出来吧,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