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酒是被冷醒的,这个时节她一早上醒来发现居然没盖被子,窗户半敞,院子里的青叶尖儿还滴着露水。
约莫四个时辰过去,她细细看着屋子里的摆设,想要发现某些夜里留下的痕迹。
一番查找无果,她才穿衣把门推开,十年过去,姜酒住了九年的单人院子,冷不防看到一个大活人早上立在院子里她反而有些许诧异。定睛一看,穿着鹤纹右衽圆领长袍的那个小青年十分熟悉,但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她顶着一头凌乱的长发,开口哑声问道:&ldo;阁下姓名,所来何事?&rdo;
那人闻言展颜一笑,颇为为恭敬地拱手作揖,温声笑道:&ldo;在下姓姜,名为流苏。&rdo;
&ldo;姜流苏。&rdo;
姜酒并不太记得这个人,不过是同姓,她的第一反应是想想自己的亲戚里有没有这号人物。姜秀才是个穷秀才,但看着青年穿着与气度,想来只有八竿子才能堪堪打在一块。
青年鸦羽般柔软细密的眼睫微微一扇,茶色的瞳孔里映出她的样子,相隔十年,她的变化不仅是从外貌身形上。姜酒披了一件湖绿色渐变的长衫,穿着雨过天青色的深衣,静静等着这个青年接下来说的话,淡色的唇瓣一抿,半阖着的眼开始眯着,同没睡醒一般。
了解她的人或许能猜到,姜酒这是没兴趣了。对着这样一个擅闯民宅的人,若不是见他有个好相貌,她此刻怕是要赶人了。广平王身边的账房就数她最出名,其中,以脾气不好更为著名。
&ldo;你记得此物吗?&rdo;姜流苏道,他手心是个荷包,洗的掉色,里面鼓鼓的装了东西。
姜酒咧嘴,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贴身的东西她是认得的,何况这个东西呢,十年前她把这个丢在了乞丐睡得稻草垛上,往事都被这个荷包一把勾了出来。
&ldo;姜流苏,我知道了,来还钱吗?&rdo;姜酒道,十两买个乞丐的事想起来其实有几分好笑,她十三岁的时候干过这样一件有趣的事,也是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多,一时冲动做出来的。
&ldo;你十两银子买了我,我如今找到了十两买我的人,不可?&rdo;姜流苏笑起来露出一只尖尖的虎牙,约莫是二十来岁的青年,他一只手把荷包晃晃,像个捡到宝的邻家弟弟。
姜酒把系绳系上,随手绑着头发,仿佛没听见似的,摇摇头淡声道:&ldo;我当时失约了,十两补偿你,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你亦不必耿耿于怀,你是个自由的人,不必就此跟着我,我是个很穷的账房。&rdo;
言外之意便是,她想让他快点滚。
二十三岁的姜酒带着一个小她几岁的男人,别人看在眼里难免会有闲言碎语,何况这样的人物,她难不成还能让他烧水洗衣做饭?当着佛都怕供不起。
&ldo;为何?&rdo;姜流苏道。
&ldo;年轻人不要去钻牛角尖了,有损名声可懂?&rdo;姜酒不愿再多说,随便找了个借口。
姜流苏收了笑,在她看不见时猛然扑过去。
被后面的年轻人一撞,她飘飘的身子顿时被压下来,姜流苏有几分人性,带着她在落地前滚了一圈,她摔在这人身上,鼻尖撞的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