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皇后的丈夫,还能是第二个人吗?
许允忽的双膝一屈,扑通一声跪在容若面前,连连叩首,待抬起头来时,已是老泪纵横:“老臣辞官之时,陛下人在深宫,不得一见。至今已有五载,臣日日思念陛下,不想今生,竟有再睹天颜之时。”
他说得声音哽咽,花白的胡子都颤个不停,看似十分动情。容若却生起极度古怪的感觉,像是以前看电视里的人,哭哭叫叫喊喊闹闹,因为过于极端、过于戏剧化,倒不像是真的了。
萧遥眼中亦有泪光闪动,拂衣也对着容若拜倒:“陛下。”
萧远略一迟疑,望向容若的目光微带讥诮,不过终究没有说什么,也拜了下去。
齐云龙拖着陆道静立起,踏前数步,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陛下万岁。”也屈膝拜倒。
陆道静脉门被他拉着,受他真气所制,竟是身不由己地也拜倒下来。
他们这陆续一拜,其他人都坐不住了。
先是堂内的仆人们纷纷下跪,手忙脚乱地磕头,皇上、万岁、陛下,叫得乱纷纷。
后是几位将军互相看看,终究屈膝拜倒。
这样其他人也没有办法乾站着不动,虽是神色各异,终是前前后后跪了下来。
其中有动作乾净俐落,万岁之声,叫得又响又亮,表情赤诚坚定,怎么看怎么像赤胆忠心热血义士的人,比如赵远程等人。
也有动作迟疑,表情沉郁,眉峰微锁,却又无可奈何之人,比如民团总团练屈寒山。
容若微微皱眉,却也不说话,只是握紧楚韵如的手,脸上神色深沉得看不出悲喜,几乎不像是大家所熟悉的那个叫做容若的人了。
以前看什么康熙私访、乾隆外传,总觉得扮成平常人的皇帝,忽然间露出本来身分,所有人拜倒于地的样子很帅,很让人满足。这一番出来私游,偶尔也做些这样的联想,幻想自己忽然露出真实身分会有多么威风,但事实真的发生在眼前,却只觉难堪。
容若沉默不语,萧遥却已大声道:“陛下万金之躯既在,我等必当竭尽心力,以襄盛举,今日之会,愿做歃血之盟,无论生死祸福,不离不弃。来人,拿酒来……”
话犹未落,已有侍从双手捧上一大碗酒。
萧遥挺身站起,把食指放在齿间用力一咬,立时流出鲜血。他滴血入碗,复又捧着整整一碗酒,一饮而尽,再抬起头时,因着酒气,脸色已是微带潮红,猛力把酒碗往地下一摔,清晰的碎裂之声,就像重重的锤子,敲击在每一个人的胸口。
“若违此誓,有如此碗。”
他朗声立誓,目光凛然若电,环视诸人,竟如宝刀名剑,迫人生寒。
而其他侍从们也都无声地捧了大碗的酒,敬向每一个人。
这局面,已是被萧遥做得让人不得不应承了。
许允第一个抢过碗,大声道:“臣虽老朽,为国尽忠之事,岂敢后人。”第一个噬指滴血。
旁边的林崇文也立即道:“我一家历受皇恩,圣意所向,纵死亦不敢辞。”
他二人一搭一唱,也跟着滴血饮酒。
齐云龙也挺身而起,声音响亮地说:“我为朝廷命官,生死前程,自是听凭陛下旨意。”
说着他抬手接过酒碗,正要破指滴血,旁边一缕劲风袭到。
齐云龙往后一仰,总欲避过袭击,却不料那一缕强劲指风,忽而一转,撞得他手中碗一倾,整碗美酒尽洒到上。
齐云龙脸色一沉,对忽然出手的屈寒山低喝道:“你做什么?”
屈寒山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师兄,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我们是在谋反,是在做乱。这些年来,天下太平,百姓安乐,你何苦……”
齐云龙哈哈大笑:“圣上便在此地,我们是奉圣意举兵,天命所在的义师,我们要杀的,才是要谋反的奸臣。师弟,你不要糊涂了。”
济州的武官、民间有名的武人、民团中的统领人物,大多是苍道盟的弟子。
这两个师兄弟,也是济州本地,掌握兵力最多的人。
虽说萧遥也想到过,事发之时,总会有人表示不同意见,不过,实在料不到,最先对峙起来的,反而是这对师兄弟。
屈寒山双拳互握,愤然道:“我知道忠君爱国,我也知道民为贵,君为轻的道理。摄政王和皇上的纠纷,那是朝廷里的事,自有百官去操心,我这等外省的小老百姓干涉不了。我不知道谁是忠臣,谁是奸臣,我只知道,这些年,百业昌盛,民众安乐。心念旧梁的人,举兵造乱,弄得人心惶惶,世道大乱,若为平定人心,保卫济州而战,我虽粗莽,万死不辞。此时国难当头,不去平乱救国,却还要兴乱误民,此等无耻之事,我不屑为之。师兄,你也不要错了念头,将来后悔莫及。”
齐云龙神色拂然:“师弟,你恁也多心,今日行事,纵有些变乱杀伐,然能除权臣,定朝纲,必能还楚国几十年太平安乐,于国于民,又有何损。他日论功行赏,爵禄之封,岂会轻慢,纵你不图富贵,那凌烟刻像,青史留名,又岂是民间草莽所能得。何况陛下在此,我等奉旨听命,天经地义,又有何错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