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什么复杂的汤品,只是萝卜排骨汤,白鸣撒了一把小葱在上面,色香味便俱全了。容倾自十四岁出国后,就再没喝过这道汤,他还担心着白鸣味觉失常的问题,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口,打算无论咸成什么样都咽下去,起码给个面子。
谁知,这道汤萝卜甜,排骨鲜,汤汁浓靓,居然十分美味。
容倾微微睁大了眼睛,迅速又舀了一口。
白鸣又问他:&ldo;好喝吗?&rdo;
容倾又点了点头,并身体力行地表现了他对这道汤的喜爱之情。
白鸣当然不会只炖了一锅汤,两三个小菜围绕着小陶锅,伴两碗白米饭,留容倾吃了个便饭。容倾难得晚餐吃多了,直到放下筷子抬起头,才发现白鸣还在自己碗里挑米粒。
他这才想起癌症患者口苦,其实根本尝不出什么味道。
白鸣见他吃饱了,干脆自己也搁下了筷子,&ldo;看来我的厨艺没有退步。&rdo;
容倾道:&ldo;你经常做饭?&rdo;
白鸣道:&ldo;当然,不然吃外卖吗?外卖很贵的。&rdo;
&ldo;难道你家没有厨师?&rdo;容倾在疗养院待了这么久,还没见哪家请不起厨师,实在不行保姆也是有的。
白鸣微笑:&ldo;我妈喜欢我做的菜。&rdo;
&ldo;……令堂没来陪你?&rdo;
&ldo;她已经过世了。&rdo;白鸣平静地说。
容倾一愣,&ldo;抱歉,请节哀。&rdo;
&ldo;没关系,我很快就能去陪她了。&rdo;白鸣摇了摇头,浓黑的眼瞳荡漾着柔和的目光,轻声说。
容倾垂下眼睫。他佩服白鸣在死亡面前岿然不动的平静,却也为他的平静感到痛心和焦急。他不由得有些不高兴地道:&ldo;你真的不会不甘心吗?&rdo;
白鸣听出了他的认真,叹了口气,道:&ldo;若说不甘心,只有一件事吧。&rdo;
&ldo;什么事?&rdo;
&ldo;我还没有好好谈一场恋爱。&rdo;白鸣做痛心疾首状:&ldo;以前光为女同志们只爱我的颜而不了解我高尚的灵魂感到痛苦,现在可好,病得连颜也没有了,更没人愿意喜欢我啦。&rdo;
容倾:&ldo;……&rdo;
他决定告辞,跟这人简直不能好好说话了。
白鸣显然被他脸上的表情取悦了,笑得咳倒在桌上。
临出门,容倾又听见他在他身后叫道:&ldo;明天我泡大红袍,记得来喝啊。&rdo;
&ldo;才不来。&rdo;容倾苦大仇深地想,&ldo;气死我了。&rdo;
‐5‐
容倾接下来几天果然没有去白鸣那里。一来他确实有事,二来也是不想见到他笑谈生死的潇洒样。
容倾暗骂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以往病人若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往往会很容易崩溃,医生必须不停地开解他们、安慰他们,帮他们接受现实。可白鸣倒好,让医生一肚子劝慰全无用武之地,淡定得仿佛准备得道升仙,叫容倾着实憋得慌。
他觉得白鸣此人,恐怕是自己行医生涯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场奇遇了。
奇得他心口疼。
如不是容倾知道自己身体没问题,他可能想去心内科挂个号。
这日,容倾正在接待一个病人,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不一会儿便风雨大作,瓢泼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