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就是这么出乎意料,李夫人还好没走多远,听说已经登船了,被追回来了,她却一点都不焦虑或者气愤,甚至不带任何表情。
徐湘湘也惊呆了,她可没想到李夫人居然是嫌疑犯,别说是她了,就是梅花梅香包括全院的书生都不相信。
洪教谕也帮忙道:“上官公子,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李夫人可是个最慈爱不过的人了,对学生也好,和山长的感情就更不用说了,再说了,李夫人一向身体不好,怎么能杀几个大男人呢。”
沈矜不动声色道:“这也没什么不可能的,据我所知,李夫人的儿子死于几年前一场意外,洪教谕应该知道吧,这场意外让这个年轻的童生五马分尸。”
“你怎么知道的?这根本是无稽之谈。”洪教谕抹了抹头上的汗。
“无稽之谈,呵,洪教谕,这话你骗骗外人也就算了,怎么骗起我来了。这事儿难道是李夫人搞错了对象,其实不是龚学政他们做的,是你做的?”
洪教谕急道:“怎么可能是我做的,当时我不过是管甲班的一个先生罢了,怎么会做这种事情。李童生当时一手由山长带大的,寄予了厚望,更是龚学政的爱徒,我怎么做的了。”
沈矜摇头:“所以这正是李夫人报仇的原因,李童生的尸体我去小树林看了,七零八落,一个童生怎么会遭受这样的痛苦,这就是贵书院惩罚人的方式,只不过山长想给贪玩的儿子一个狠狠的惩罚,却未想到,一个不小心却导致李童生被迫死亡,是也不是?”
洪教谕低着头,并不再说话,上官睿却疑惑:“即便李夫人有这个动机,可怎么能杀死一个半大少年和两位成年壮实的男人呢?”
沈矜冷哼一声:“请红娘出来。”
红娘正是小环的干娘,也是贴身伺候李夫人的人,沈矜把一包黑豆放在她面前:“这是从你房里找到的黑豆,和普通的黑豆不同,他们沾染了湘妃香。”
徐湘湘不解:“这个湘妃香是什么?”
“是一种迷药,无色无味,却能让人立刻瘫软在地。”他把黑豆给了旁边的一只狗,那狗一吃完就晕倒在地,人事不省。
沈矜看着红娘道:“这药是谁指使你下的,我想大家都很清楚了。”
他拍了拍掌,有人送了李夫人过来,李夫人一身缟素,神情淡漠,她看到沈矜,忽然笑了一下:“老尚书这是后继有人了,虽然徐劭徐覃兄弟这么多年来龟缩一地,可他的孙女婿却厉害的很。”
沈矜也淡淡的回应:“过奖了,李夫人,咱们开门见山,还是说说为何你要杀他们?”
李夫人听到这个回答,大笑不止,甚至于身体都差点歪到一旁了,她踉踉跄跄的从怀里掏出一串珠子,拿到沈矜面前:“你看,这是我儿因为我身体不适专门去求的,他要是活着,也和你一样大,说不定也会娶一门好亲事,我会有个跟徐大姑娘一样的好儿媳妇。”
“可你不该杀董远,他没有任何错。”沈矜反驳,并不为她这样的说辞感动。
李夫人冷笑:“为和不该杀他,我最该杀的就是他,如果不是他,我的儿子怎么会被他爹挑剔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最后他越来越叛逆,以至于被他爹吊着四肢惩罚,最后连尸体都没办法拼凑起来。”
说到这里,她对徐湘湘说道:“千万别相信什么棍棒底下出孝子,那都是逼的,一个个被逼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的儿子不过是喜欢玩蹴鞠,就因为没有董远那么勤奋,就被他爹掉在树上啊,你们知道怎么吊的吗?四肢分别被挂住啊,他的脸一直充血,我说让他下来,龚赢那个老匹夫还劝我慈母多败儿,我的儿子就是活活的被他们害死了呀。”
杨泽摇头:“你既然有勇气杀人,也看不惯这种毒打教孩子的模式,为何完全不站出来反对,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个书院因为过度惩罚害死了多少孩子,我走访了好几家名册上忽然失踪的孩子,这些人恐怕还不知道是他们造的孽呢。”
李夫人哈哈大笑:“我怎么没说,我说来这里要受苦的,你们可要想清楚,可那些人不听劝告啊。命大的就熬过去了,命不大的也怪不得旁人。”
“董远是无辜的,你只不过是迁怒董远而已,他家家贫,父亲烂赌,能够出来读书,几乎是倾注了全家人的希望,就因为他懂事听话,你就能杀旁人的儿子吗?”沈矜难得带了几分愤怒。
徐湘湘更是气不过:“若非是我们过来,恐怕你也会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吧,明年依旧打着山长夫人的名头回乡被人敬仰,你若真的痛恨,怎么会享受这种荣光,说白了,你也不过是因为你儿子死了,可若是你儿子没死,你一样是个刽子手。李夫人,你总说我祖母手把手的教导你,对你好,可你对的起她老人家的教导吗?别说你痛苦,你就是再痛苦,也不能滥杀无辜……”
李夫人怔愣住,“你说的对,其实董远那个孩子也挺好的,我家老爷收留他读书,他知道我喜欢吃桃子,翻好几座山为了我摘桃子,自己一个都舍不得吃,我…都是我不好呀。徐大姑娘——”她从腰间拿出一方印章:“这么些年,我也没什么别的积蓄,这是我的印章,你替我把这个钱捐给那些没有银钱读书的士子吧。”
虽然不认识董远,但是想到李夫人口中的董远,徐湘湘不知怎么地会感到一丝丝的心痛,她不想接过印章,李夫人现在做这些无非就是想让她的良心好过一些,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