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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满大街就俩活口，那人被吓一激灵，险些将食盒扔了，扭头战战兢兢问一声：&ldo;闺女，你叫我?&rdo;

辛星指着食盒直不楞登道：&ldo;那是啥?&rdo;

路人低头看看手里头的物什，回她：&ldo;食盒。&rdo;

辛星手已经抓住食盒的把儿，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恶狠狠：&ldo;里头是啥?&rdo;

路人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ldo;馄、馄饨……&rdo;

&ldo;现成的?&rdo;

&ldo;嗯呐!&rdo;

&ldo;刚买的?&rdo;

&ldo;是啊!&rdo;

&ldo;就前头有卖?&rdo;

&ldo;没错儿!&rdo;

&ldo;亲娘嗳‐‐&rdo;那人只觉眼前人影一晃，缓过神来适才穷凶极恶的女孩子早撒开腿腾腾跑远了。她连马都不要了，逃命似的，闷头往前冲。路人望望来路，再看看立在原地的马，好心冲畜生努努嘴：&ldo;去!去呀!你倒是追呀!&rdo;

最后一跺脚一唾骂，外加马屁股上不轻不重扇一巴掌，总算是叫马儿领会了人言，委屈地嘶了声，四蹄凑出个小碎步，秀秀气气地追赶主人去也。

倒是不难找，没跑冤枉路，笔直的路过去三个巷口，便可见那处热汤滚滚白烟蒸腾的摊档。三张四方桌居然座得挺满，更有几人索性就着搁碗的长案立在锅灶旁吃了起来。跑这一路统共没数见几个人，反而此处热闹得能张开一个市口，辛星立即判断这家口碑不差，必须要吃。

&ldo;老板给我下三十个。&rdo;

听她言，一旁的吃客全抬起头赏她一眼哭笑不得。却唯独老板兀自撇着锅里的沫，冷淡回一句：&ldo;大的一碗十二个，小的一碗二十个。&rdo;

辛星迫不及待：&ldo;大的，两碗。&rdo;

&ldo;全素?全荤?&rdo;

&ldo;随便!&rdo;

&ldo;随便没有。&rdo;

&ldo;嗳你……行行行，各一碗。&rdo;

边上一人正好吃完抹嘴，噗嗤笑出来，起身走到炉前在案头丢下几枚铜板，顺便告诉辛星：&ldo;你不会吃菜肉和好的么?还添碎海米，鲜。&rdo;

辛星两眼冒光，赶紧换：&ldo;我全要菜肉的!&rdo;话出口方回味过来，&ldo;嗳不是，你有菜肉的干嘛不早说?&rdo;

老板终于掀了掀眼皮，爱答不理地白她一眼，一指牌楼下的石墩子：&ldo;马放那儿，畜生别跟人混着吃。&rdo;

辛星恍记起自己不是双手双脚空荡荡来的，她有行李有文书，还有背行李和文书的马。亏得马儿不乱跑，屁颠颠儿跟在后头，也饿也馋，长鼻子在桌与人之间搜来找去，跟个花子似的。辛星扥它走还不太情愿，鼻孔里吐吐噜噜地往外喷气，缰绳一系就更不乐意了，低个头刨地下的碎石子，气得啃石墩子上的苔藓吃。

小女子饿得前心贴后背，已是无暇顾念它了，转头跑回来往空座上一填，抻着脖子等开锅。她那对小巧可人的鼻孔也没落空，嗅着蒸汽里的香味一张一翕，全没点矜持带在脸上，当真饿得心发慌。

边上人忍不住揶揄：&ldo;闺女多咱没上顿了?眼儿要绿了嘿!&rdo;

虽说方言不得全会，大概其能听懂个意思，辛星掬一把辛酸泪大倒苦水：&ldo;眼儿绿算啥?我眼前是白的，是黑的，我要死您知道么?从昨夜到现在就喝了一碗面片儿汤，还没几筷子面片儿，尽是汤。这会儿给我半扇猪肉我都能给骨头啃碎了，我嗷嗷吃，掉一口肉渣子我下半辈子吃素我!&rdo;

听她说得夸张逗趣，四下里登时哄笑一片。

这会儿工夫馄饨也煮氽了，老板半点没转圜，说两碗果然分两碗盛给她，调两碗猪油汤，撒两把小葱，递两柄勺，什么都是两份。

辛星也不端着，左右开弓两口一个，把街边的摊档馄饨吃出了飨宴的绝味，光看她吃都能叫人看得垂涎欲滴。便信了小妮子确实是饿，饿得不轻!

&ldo;哈哈哈，老马再下一碗菜肉的，我送这姑娘了!&rdo;坐隔壁桌一位大爷慷慨解囊，手指头点点辛星，眼里落满慈爱，&ldo;老马的馄饨别的地方吃不着，你有口服，吃吃饱再走!&rdo;

辛星塞了一嘴吃食，仰头憨憨地笑，口齿不清地与人道谢。引得大家伙儿又笑了一场。

奇怪，老板倒总板着副面孔，说不上气恼，就是不热络，对人无所谓，对生意无所谓，啥都无所谓。客人来来去去，也不见他招呼一二，全是人自行下碟，自行找地方坐，吃完了再自行结账。甚至没人捏着大额来找零，全都是预备下的铜板，多了就说补上前番欠的，少了便让赊着下回还来。老板则是轻轻地答应一声都不肯，不闻不问不拦下，大约就是听见了，默认了。

&ldo;唔，老样子!&rdo;

一副缺觉少眠的干瘪嗓音死样活气地飘进辛星耳朵里，俄而，桌旁又坐下一人，略略打量一眼，果然脸也是死样活气，眼也是活气死样。辛星是一晚上没睡好，但看这年轻书生却好像活着就没睡好过，叫人感觉一碗馄饨绝对不够唤醒他垂危的灵魂。

可他是活着的。活得随时能死去的样子!

小妮子自来熟的脾性上来了，好心问一声：&ldo;兄台打了一晚上麻将啊?&rdo;

背后一食客差点儿把嘴里的馄饨汤噗出来，假装烫了嘴，转过身来拿胳膊肘捅捅辛星，捂着嘴悄声说：&ldo;外乡人好好吃你的馄饨，招惹他干嘛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