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诧异,披衣坐起。打开帐门,却见是一名军医,后面跟着五六个军士。见到馥之,他一揖,道:&ldo;姚扁鹊,医正遣我等来取药。&rdo;
馥之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住的是药帐。颔首还礼:&ldo;医官入内便是。&rdo;
那军医谢过,走入帐中。
只见他熟练地东翻翻西看看,将好十几麻袋药材拉出来。军士轮番上前,把那些麻袋负出去。
馥之没有说话,在一旁看着。药帐一头堆积的药材很快所剩无几,军医低头看看手中的一张纸,嘴里嘀咕着,又看向另一边堆得高高的麻袋。少顷,走过去,他将纸放在身旁的一个麻袋上,挽起袖子,上前去扒拉。
馥之的目光落在那张纸上,脚下稍稍移步。那俨然是一张药方,上面的字迹整齐。馥之的视线在几样药材名字上扫过,看到&ldo;雄黄&rdo;二字时,停住,心中忽而一动。
&ldo;医官取这许多药材,可是军中又有了疫病?&rdo;馥之问道。
&ldo;嗯?&rdo;军医回头看看她,用袖子抹一把额边的汗,复又继续转过去:&ldo;不是疫病,这些是要给左将军的。&rdo;
&ldo;如此。&rdo;馥之微笑。
雄黄
顾昀正收拾着出征的兵器铠甲,侍卫进来禀报,说姚扁鹊来了。
他愣了愣,没想到她这时候寻上门来。略一思考,顾昀让侍卫放她进来。
未几,馥之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帐门处。
她仍是巾帼布衣,随侍卫进来之后,眼睛稍稍环视,将帐内陈设打量一圈。帐内光照不甚明朗,点着灯烛。许是将要出发的关系,其中陈设虽简单,却有些凌乱。离馥之两步远的案上,横着一张长弓;帐角的衣架上,头盔和铁衣明光生寒。
&ldo;扁鹊何事?&rdo;顾昀走过来,身形将她的视线挡住。
馥之收回目光,向他一礼,看着他:&ldo;馥之来问将军,可还记得涂邑之约?&rdo;
果然是为此事。顾昀瞥瞥她,道:&ldo;大将军已准扁鹊随医帐出行。&rdo;
馥之一笑:&ldo;将军何必拿这说辞,大将军之意,自是要将馥之看住。&rdo;
顾昀看着她,片刻,道:&ldo;你说的是出征之时带你一程,大将军已允你出塞。&rdo;
馥之没有接话,却看看四周,道:&ldo;将军要出大漠?&rdo;
话语出口,顾昀脸色倏而一变。
他心中又惊又疑,面上却很快恢复平静:&ldo;扁鹊何出此言?&rdo;
馥之笑笑:&ldo;若非出大漠,将军要雄黄散何用?&rdo;
顾昀盯着馥之,心思渐渐深沉复杂。
自东羯被顾铣所破,西羯便迅速收东羯拢残部而崛起,虽仍远远不及过去,却也有八万兵力。朝廷恐其继续壮大威胁中原,此番出征,大有毕其功于一役之势。何恺率十万大军出征,其中四万精骑,顾昀独统两万,为的就是出平阳郡后并分两路,何恺引大军直上王庭,顾昀则领部下精骑从大漠迂回,绕过乌延山,直捣羯境。
未出征前,此计是保密的,除了今上、大司马府和几名主将,其余人等一概不知。
几日前接到斥候回报,说大漠中仍有毒虫,大将军何恺即刻命医帐配制克五毒的雄黄散。大疫之际,雄黄在附近郡县正紧缺,好不容易收来一批,待配好药粉发给将士,却发现还有欠缺,医帐只得火速找来雄黄再配。
这事顾昀是知道的。此事进行得十分谨慎,就连收雄黄也是由廷尉署出面秘密操办的,随粮车一道运抵军营;医帐也被告知不得外泄,配药时绝不许外人入内。
不料百密一疏,竟被馥之窥得其中机要。
&ldo;你到底是何人?&rdo;顾昀不再绕圈,居高临下地与馥之对视,话语中锋芒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