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十多年,几经周折和探查,他才在b国南部农场的一家妓院中找到了这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女‐‐是否继承家族都是后话。最起码,她的存在可以解决安德鲁的燃眉之急。
然而,在派人把她接回托伦斯塔的途中,马车却遭到了吸血鬼的拦路洗劫,车夫与负责护送的管家失血重伤,车中的小姐不翼而飞。
在古老的年代,人与吸血鬼的关系,就是食物和猎食者的关系。在吸血鬼猎人出现以后,人类终于不再那么被动了。但若是失去了银子弹、十字架与圣水等武器,吸血鬼猎人的战斗力还是会大打折扣。遑论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他们在吸血鬼面前,只是一道点心罢了。
不管抓走小姐的是哪一族的吸血鬼,狮子捉走兔子,肯定不是为了好玩。在吸血鬼猎人和血族密党对彼此的不满逐渐增多的今日,众人都觉得,等找到小姐时,她肯定已经凶多吉少了。
岂料在三天前,失踪了一个月的小姐突然被人发现昏迷在了托伦斯塔中心十字街的蔷薇藤架下。奇迹的是,她仍活着,身上也没找到明显血迹或是被虐待过的伤痕。
绑架她的是什么吸血鬼,小姐说不出来‐‐这也难怪,毕竟,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人类是分辨不出吸血鬼的种族的。
被绑架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愿多提,只说是被关押在牢房里,趁机逃了出来,再问就沉默。
当然,不管期间发生过什么事,人平安归来就好。为了将&ldo;继承人归来&rdo;的消息昭告天下,安德鲁特地在今晚举办了一场盛宴,一扫颓势,稳住了自己派别的人心,达成了最初的目的。
然而,对于一个刚刚从龙潭虎穴中逃出生天,至今仍惊魂未定的少女而言,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心情参加舞会?
女佣们在门口嘀咕了起来。
&ldo;小姐是还在睡觉么?&rdo;
&ldo;唉,毕竟才刚从吸血鬼的手里逃走,还没恢复精神吧……&rdo;
&ldo;换了是我,我也不想下楼好吧。你们没发现么,夫人这几日见到小姐,一点好脸色也没有。说到底,少爷才是她亲生的……&rdo;
&ldo;嘘,我们做好分内事,别乱说话,当心让夫人知道了,吃不了兜着走。&rdo;
一门之隔的卧室中并未点灯,幽暗得只有窗外传来的光亮。优雅的交响乐飞到高空,穿过玻璃,在耳畔缥缈地回盘旋转。
窗边的西式黑铁床上,床幔之间,锦缎软被上,静静地侧躺着一个少女,墨绿色的细吊带裙裸露出了她的整片后背,那肌肤在在黑暗之中也泛着淡淡光泽,犹如流淌了一层雪白丝滑的牛奶。
女佣的声音隔着薄薄的门墙,依稀可闻。她们嘀咕了一阵,见始终没人应答,还是离开了。
等她们的脚步声远去以后,叶淼缓缓睁目,从床上爬了起来,赤足下了地。
来到房中镜前,她将长发从裙子中撩到了一侧,纤长的颈项微微垂下,让人联想到饮水的白鹿。偏转一个角度,在她颈侧的肌肤上,赫然出现了两个极小的血洞。
若是与血族打过交道的猎人看到这样的痕迹,心里必然会咯噔一下,迅速认出这是被吸血鬼咬过的痕迹。
叶淼颤巍巍地抬手,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按压了一下这个牙印。
伤口已经愈合,自然不痛了,不过,此刻看着它,她仿佛还能想起尖锐的獠牙刺入这里时的裂帛声与痛楚。
鲜血从脖子流出时,会带来怪异的灼热感,她眼中的世界随之变成一片鲜红。甜美的血被吞咽进披着人皮的怪物口中的咕咚声似远还近,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皮肤被獠牙穿破的刺痛感逐渐消失,头脑麻痹成了一锅浆糊,让人头晕目眩的灭顶快意犹如带刺的软鞭,抽打在脆弱的脊背上,腐蚀了她作为人类的畏惧与抵抗。
咣当‐‐
水杯侧翻。叶淼深吸口气,蹲下身拾起了杯子。透明的水在地板上四处流动,倒映出窗外的月,绞成了旋涡,仿佛将她也拖拽进了一个月前的记忆之中。
一个月前。
托伦斯塔的郊区,大雾浓郁,细雨绵绵。
一辆漆黑的马车在寂静的街上嗒嗒地行过。头戴黑礼帽的车夫坐在车顶,驱策马匹。尖尖的车檐下,两盏吊灯前后晃动,一星油灯烛火在不安地闪动。沿路所见,几乎家家门户紧闭,有如死城。
自从血族密党内部出现叛变的动荡‐‐虽说他们竭力隐瞒,可消息还是透过耳目传入了吸血鬼猎人的耳中,新任血族亲王对管辖地的约束力减弱。托伦斯塔最近的夜晚可不怎么太平,吸血鬼伤人的事件已经上报了三例。所以,也不难理解为什么没几个人愿意在太阳下山后在街上晃荡。
马车中坐着克里斯蒂安家的管家乔治。他是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士,不笑的时候略显古板,灰白的卷短发束在脑后,以黑色礼帽压着,一丝不苟,分毫不乱。
此刻,他那双灰绿色的眼眸正若有所思地打量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女。
香槟色的柔软车座上,一个少女倚窗而坐。她的身上披着一件明显不属于她的厚重的男士长大衣。透过长大衣,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是一袭深红色的吊带裙,这衬得她的肌肤凝白耀目,乌发懒懒蜷在胸前,置于膝上的双手在转动着一枚陈旧的天鹅胸针,纤长的睫掩盖了眸中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