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语借着床头小灯翻着那本《铁火西北》,后来睡着了。
天燃气灶摆在地上,接了根长长的软管。大铁锅那么稳稳一架,烈火熊熊,红油噗淌。
七男一女,在地上围坐一圈。板凳用来搁盘碗,汉子们坐在倒过来的安全帽上。
喝酒猜拳,推杯换盏,唾沫飞溅。
毛肚鸭肠在辣汤里肆意翻滚,尽管没有香油碟,众人也吃得红光满面。
坐姿憋屈,不羁的汉子们,时不时豪情万丈的站起身,松一圈裤腰带。有的甚至打赤膊。
氤氲热气,酒香喷洒,不知时光荏苒。
周语跷腿托腮笑盈盈的看这群糙汉闹腾。有人端酒前来,她下巴一点:“找我男人。”
那句“我男人”,说得俏俏的,说得顾来甘之如饴。
周语不吃荤,顾来将海带和藕,仔细去了辣子皮和花椒壳再夹到她碗里。
众单身汉受教:“原来你是用这一手追到美女的!”
哄笑声起,顾来置若罔闻。低头擦拭手腕上小叶紫檀不慎沾上的油渍。
周语指正:“他靠的是美色,而且,”指一下顾来:“我追的他哎。”
尾巴尖感兴趣,问细节。
周语靠在后背上撩开头发,对顾来眨眼:“看上了就往死里勾搭。”
尾巴尖竖起拇指,说嫂子女中豪杰。
顾来没说话,那时他筷子尖端夹着一截莴笋,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的定格。
兴许是想到那个麦浪翻涌的午后,美丽的女人吊儿郎当的拿头盔顶着他的腰,说,帅哥,怎么称呼。
“噗通”一声,莴笋掉进锅里,有人提着裤裆叫起来:“日你先人板板!溅老子一裆油!”
顾来置若罔闻,在锅里翻找莴笋,找到后放在周语碗里,然后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光耀生辉,是他感情的唯一表达。
汉子们抽烟,屋里浓烟翻滚,周语走到廊上透气。
江面宽阔,夜风肆意,把她的思绪吹得很远:
再在过上几年,一旦过了三十五,激情消退,力不从心。她穿着拖鞋睡衣,蓬头垢面的游走在菜市货比三家,只剩可憎面目……
周语往一眼屋内,屋子里那个叫老童的有家有室的男人,自持经验丰富,正传教:“这女人呐,不能太惯,越惯她心气越高!”顾来不出声,兀自夹菜到周语碗里。
……
真到了那时,她站在宽大寂寞的阳台,回想起今天的男人和今天的愁,会不会有数不尽的嫉妒。
周语进屋,恰听老童在指挥:“今儿晚上兄弟伙们全部楼下麻将馆集合哈!给我们热血青年顾来同志腾个地方,好让他尽情发挥,除去后顾之忧!”
顾来去看周语,看她态度。
她拿原子笔在刚才拍的相片背后写字,闻言,敛着下巴瞟着他,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