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ldo;……我帮你。帮你。&rdo;
我茫然地挤到方向机位置前,帮他摇摇方向吧,我能怎么帮他?
炮手:&ldo;这打不到的。
天上飞的和地上跑地不一样,三度地……&rdo;
迷龙:&ldo;扇你啊!我大耳刮子!开炮开炮,该你们开炮就开炮!&rdo;
三度和二度的区别我也明白,可我也是绝对地外行,我只是木木然地猛摇方向机,把迷龙和他的炮口一起朝向那架敌机飞来的方向。
我怎么帮他?防空部队都直属军部,迷龙刚杀了这门炮的灵魂,并且是一个张立宪们也要绕着走的军部精锐。一个官员,一个被列入技术人才的军部官员。
我疯狂地摇着炮。迷龙通通通地发着炮,一揽子炮手也甭管原来做什么的现在全错位了,高低手在装炮弹,射击手在运炮弹,迷龙哼着歌,唱着曲。跟他用重机枪用发了性子一样,连射击的节拍都和嘴上地调门一致,往常他这样时会有成片的日军倒在他的枪下,可现在……
炸弹又甩了下来,迷龙疯狂地开炮,呀呀地怪叫,我疯狂地摇着方向机,一声不吭。日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我们转了东又转西。转了西又转东,飞迸的弹壳在我们周围堆积,但我们连敌机的毛都没有触到。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做一发一次性使用的炮弹‐‐只要能打下一架敌机。不是为了打下敌机,是为了盖过迷龙的过失。可是……用二度空间的肉眼习惯打三度地目标。几万分之一的机率。
后来那架飞机开始冒烟,我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迷龙哇哇地大叫:&ldo;老子行!就是行!&rdo;
行个屁‐‐云层里翻出几架战斗机的身影,那是人家打的,日军终于开始遁向他们飞来的方向,而战斗机在身后穷追猛打。
我们站在弹壳中,炮膛冒着烟。我们在发呆。
后来它们被全歼于西岸。但与我们无关,与我们有关的是迷龙的家最后也没被炸到。日军投弹手的水平和迷龙这高炮手一样差劲,还有就是……
我轻声地:&ldo;迷龙,逃吧。&rdo;
迷龙:&ldo;啥?&rdo;
显然象往常一样,他又习惯性忘却自己干的蠢事了,而且他理直气壮地枪毙了一个逃兵……就算是逃官吧,这种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十几个也给毙了,但问题他现在没发生在我们身上。
几个宪兵已经出现在硝烟未尽地街头,炮手们过去了一个,轻轻地跟人附耳了什么‐‐他们走向我们的时候摘下了肩上的枪。
迷龙眼皮子开始往脚下掸,他的枪在刚才那通狂乱中已经彻底地扔了,扔在一堆炮弹壳中间了。
我小声地:&ldo;不要……迷龙,不要。逃。&rdo;
我敢发誓他绝没想到逃,他觉得理直气壮,更重要的是,旁边就是他的窝,迷龙是个恋窝兔子。然后我听见车声,吉普车停下,就是载我们的那个司机,死啦死啦从车上跳了下来,一样的,我们都关注着还活着的我们每一个人,只是他比我慢了半拍。
那家伙站在宪兵和我们之间,扫视全场,尤其扫视了驾驶舱里歪出来的那具尸体‐‐然后看着我们。
死啦死啦:&ldo;谁干的?&rdo;
迷龙挤出个难看地笑容,丫还死屁股地坐在炮位上。
死啦死啦便走去那个死人身边,那离我们很有一段距离,他毫无必要地看了看,又看了一眼我们,然后向那几个宪兵招手:&ldo;弟兄们,过来一下。&rdo;
有点动静,动静是宪兵们毫不犹豫地把枪口向了我们也向了他,废话,逃又不逃,现在调虎离山也没用了‐‐而且象迷龙的理性现在正在复苏一样,禅达的军民们也在从爆炸中复苏,现场有了越来越多地人,现在已经不要想逃了。
于是死啦死啦瞧了迷龙半晌,苦笑了一下,迷龙也挤出个干巴巴的笑纹作为回应。
死啦死啦:&ldo;下来。&rdo;
迷龙终于是从炮位上下来了,还煞有介事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擦了擦被炮烟熏黑的脸。死啦死啦在周围寻觅了一下,老百姓家院墙外放了小堆山木砍的劈柴,死啦死啦过去拣了一条。
迷龙:&ldo;他逃兵。&rdo;
死啦死啦没有回应,抬头望着天,不,他也不是在望天,他闭着眼的,喃喃地念叨着鬼知道什么。
然后他开始用那条劈柴殴打迷龙,迷龙沉默地挨着,声声入肉,后来他被打得跪在地上了,就只好用手护住自己的头‐‐但死啦死啦也尽量不招呼他的头。
我呆呆地戳在那里,所有人都戳在那里,看一个人把另一个人往死里打。
后来半截带血的劈柴从我眼前飞过,那是在迷龙身上活活砸断的。我看着,死啦死啦从正笨拙地往起里爬的迷龙身边走开,去原处找另一段劈柴。
我是麻木的,麻木的是我的脸、手脚、血管和神经,我麻木地转开了头,我在迷龙的家门前看见迷龙的老婆和孩子,两个人都那样冷冰冰地看着,大人甚至没有去捂小孩子的眼,眼睛里是那样一种不折不扣的……仇恨。
死啦死啦又找到一段劈柴,他走向迷龙。
迷龙实在是非常结实,我的团长用了四条劈柴才打断了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