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把我藏起来吧,亲人哪!你要我怎么谢你都行!只要能救我的命,把我藏到什么地方去吧,‐‐我给你赶一群羊来!送你十几只最好的羊,我决不心疼!&rdo;米伦&iddot;格里戈里耶维奇一面又是央告又是许愿,一面把马车推到板棚檐下。
他怕得要命,怕德国兵来追拿、在乌克兰人家里待到傍晚,天一黑,就溜了。他把车赶出奥列霍瓦亚,一路上像发了疯似的,拼命狂奔,马的两肋,汗沫飞溅,马车颠得那么厉害。车轮上有几根辐条都歪扭到一起了,直到下亚布洛诺夫斯基村,他才清醒过来一进村以前,他从马车座位底下把夺来的步枪拿出来,看了看枪上的背带,皮带反面有用化学铅笔写的字,他轻松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ldo;鬼子们,怎么样‐‐你们追上了吗?你们的本领还差得远哪!&rdo;
他根本没给乌克兰人送羊去。秋天,他又路过这儿,看到主人期待的眼神,就回答说:&ldo;我们的羊啊,都瘟死啦。今年的羊群太糟啦……不过我们是老交情啦,这不是,给你带来些自家园子里的梨!&rdo;他从车上扔下两口袋在路上颠烂了的梨,狡猾的眼睛看着一旁,解释道:&ldo;我们家的梨好吃,又香又甜……这是熟透了的……&rdo;说完就告别了。
当米伦&iddot;格里戈里耶维奇逃出米列罗沃的时候,他的亲家公正在车站上奔走呢。年轻的德国军官给他开了张通行证,通过翻译把潘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盘问了一番,然后点上一支廉价的雪茄烟,带着庇护者的日吻嘱咐道:&ldo;去吧,不过您要记住,你们应当有一个明智的政府,你们选总统也好,选皇帝也好,选谁都行,不过有一个条件,就是这个人要有管理国家的智慧,能对我国执行忠顺的政策。&rdo;
潘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很不友好地看着德国人,他不想跟他搭话,一领到通行证,立刻就买车票去了。
在新切尔卡斯克竟看到了那么多青年军官,使他非常惊讶:他们成群结队地在街上游逛,坐在饭馆里吃喝,带着姑娘游玩,在将军府和选作大会会场的法院一带溜达。
潘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在代表住处遇到了几位同乡和一个叶兰斯克镇的熟人。大多数的代表是哥萨克,军官并不多,总共只有几十名各镇的知识分于代表。关于地区政权的选举,众说纷纭。只有一点是很清楚的。一定要选出一位将军。人们提出了许多有名气的哥萨克将军的名字,纷纷议论着候选人。
刚到的那天傍晚,喝过晚茶以后,潘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在自己房间里坐下来,正准备吃自己家里带来的干粮。他摆出一段干鲤鱼,切下一块面包。这时有两个米占林斯克的代表坐到他跟前来,接着又过来了几个人先是谈了一阵前线的情况,然后话题逐渐转到政权选举问题上来&ldo;像去世的卡列金‐‐愿他在天之灵安息!‐‐那样好的人再也找不到啦,&rdo;蓄着灰色大胡子的舒米林斯克的代表叹了日气说一&ldo;可以这么说,&rdo;叶兰斯克的代表同意说,参加谈话的一位上尉,别斯谢尔盖涅夫斯克镇的代表,颇为激动地开口道:&ldo;怎么会连一个合适的人选都没有呢?你们这是怎么啦,诸位?克拉斯诺夫将军怎么样啊!&rdo;
&ldo;这个克拉斯诺夫是什么人物?&rdo;
&ldo;怎么是什么人物呀?诸位,你们问这种话,难道不感到害臊吗?鼎鼎大名的将军,第三骑兵军团的司令官,聪明绝顶,得过十字勋章,天才的统帅!&rdo;
上尉这番兴高采烈、连珠炮似的赞语激怒了一位前线部队的代表;&ldo;我可以老老实实地告诉您:我们领教过他的天才!他是个废物将军!在对德战争中,他曾有过出色的表演。要不是革命的话,他只好当一辈子旅长了!&rdo;
&ldo;亲爱的,您不了解克拉斯诺夫将军,您怎么能这样说呢?而且,您怎么竟敢对一位大家都很尊敬的将军这样胡说八道呢?您大概忘了自己不过是一个哥萨克列兵了吧?&rdo;
上尉这些像冰块似的、毁灭性的话,说得那个哥萨克惊慌失措,胆怯起来,他压着火儿嘟哝说:&ldo;老爷,我是说,我在他手下服过役……他在奥地利战线上把我们的一个团硬送到架着铁蒺篱的敌人战壕前面!所以我们才认为他是个废物……至于别的什么,谁知道呢……也许,完全相反……&rdo;
&ldo;那么为什么赏给他十宇勋章呢?傻瓜!&rdo;潘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嗓眼里卡了根鲤鱼刺;咳出来以后,也朝着那个前线部队的代表开炮了:&ldo;你们养成了一种坏毛病,什么人都骂,什么人都不合你们的心意……哼,染上了这样的臭习气!如果少说点儿‐‐也许不会糟到这步大地。不然,自以为满脑子大道理,可全是些吹牛大王!&rdo;
切尔卡斯克地区的代表和顿河下游的代表都一致拥护克拉斯诺夫。这位得过乔治十字勋章的将军很合老头子们的心意;他们有很多人曾经跟他一起参加过日俄战争。克拉斯诺夫的履历迷惑了许多军官:禁卫军军官,混迹上流社会、文质彬彬、喧赫一时的将军,曾在宫廷任职、当过皇帝陛下的侍从官。克拉斯诺夫不仅是个将军,不仅是个受过严格军事训练、行伍出身的人,而且好歹也算是一位作家,他在《涅瓦》杂志增刊上发表的、取材于军官生活的短篇小说,当时也曾被人们争相阅读,这就使一些自由主义知识分子感到满意;既然是作家,那么当然是个有文化的人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