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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第1页）

他在凉爽的树荫里，顺着去年的道路留下的、现在长满了杂草的旧车辙往前走着。走过&ldo;姑娘地&rdo;，爬上黑土崖，像喝醉酒一样回忆冲着他的脑海。小时候，曾经在这里三棵橡树附近的一小片沼泽地里追赶刚刚出生、还不会飞的小野鸭，从早到晚在圆湖里捉鲤鱼……不远的地方，有棵像伞一样不大的绣球花树。它孤零零地立在村处，老态龙钟。从麦列霍夫家的院于里就可以看到这棵树，葛利高里每年秋天走到自己家的台阶上，欣赏这棵绣球花树，远远地看上去就像是一片红色的火焰。去世的彼得罗非常喜欢吃用带苦味的于绣球花做的馅饼……&ldo;

葛利高里怀着淡淡的哀愁，看着从童年时代就熟悉的旧地景物。他骑的马一面走，一面懒洋洋地用尾巴驱逐着成群地在空中飞舞的橡虫和凶狠的棕色大蚊子。清风吹来，翠绿的冰草和梯牧草轻轻地弯下腰去。草地上绿波粼粼。

葛利高里来到路靶村步兵连的战壕边以后，就派人去请父亲。赫里斯托尼亚在左翼阵地上很远的地方大声喊：&ldo;普罗珂菲奇！快去吧，葛利高里来啦……&lso;&rdo;

葛利高里下了马，把马缰绳递给走过来的阿尼库什卡。老远就看见父亲急急忙忙．一瘸一拐地走来。

&ldo;啊，你好，长官！&rdo;

&ldo;你好，爸爸！&rdo;

&ldo;回来啦？&rdo;

&ldo;费了很大劲才挤出时间回来一趟！快说说，家里的人怎么样？母亲和娜塔莉亚在哪儿？&rdo;

潘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挥了挥手，皱起眉头。眼泪顺着他那黝黑的腮帮于滚了下来……

&ldo;说啊，怎么回事？她们怎么啦！&rdo;葛利高里惊恐地厉声问。

&ldo;她们没有过河……&rdo;

&ldo;怎么回事？！

&ldo;娜塔莉亚在撤退前两天就不能起床啦。大概是伤寒……就这样，老太婆不愿意扔下她……你别害怕，好儿子，她们那儿一切都很好。&rdo;

&ldo;那么孩子们呢？米沙特卡呢？波柳什卡呢？&rdo;

&ldo;也留在那儿。杜妮亚什卡过河来啦。她怕留在那儿……姑娘家的事儿，你明白吗？现在跟着阿尼库什卡的老婆上沃洛霍夫去啦。我已经回去过两次。半夜里，坐上小船，偷偷地渡过河去，看看家里的人。娜塔莉亚病得厉害．孩子们都很好，上帝保佑……娜塔柳什卡昏迷不省，发高烧，嘴唇都于裂得出血了。&rdo;

&ldo;你为什么不把她们渡到这边来呀！&rdo;葛利高里生气地喊道。

老头子也发火了，颤抖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责备。

&ldo;那么你干了些什么？难道你就不能回来一趟，把她们渡过河来吗？&rdo;

&ldo;我指挥一个师！我要先把一师人渡过河来呀！&rdo;葛利高里急躁地反驳他说。

&ldo;我们听说你在维申斯克于的事啦……大概，你也不要什么家了吧？唉，葛利高里呀！即便你不怕人们议论，也该惧怕上帝哟……我也不是在这儿过河的，不然，我为什么不把她们带过来呢？我们那一排人驻在叶兰，等来到这儿，红党已经占领了村子。&rdo;

&ldo;我在维申斯克的事儿！……这与你无关……你给我……&rdo;葛利高里声音嘶哑．说不出话来。

&ldo;是啊，这跟我有什么相干！&rdo;老头子吓了一跳，不高兴地打量着聚集在不远地方的哥萨克们。&ldo;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小点声说吧，瞧，人们会听见……&rdo;他改成了耳语。&ldo;你自个儿也不是小孩子啦，自己应该明白，不能太挂念家属。上帝保佑，娜塔莉亚会好起来的，红党并不欺负她们。不错，他们宰了一只一岁日的小牛，不过这算不了什么。他们的心肠很好，并不乱动……拿走了四十斗粮食。唉，要知道打仗哪能没有损失呢！&rdo;

&ldo;现在是不是可以把她们接过来呢？&rdo;

&ldo;我认为用不着。你说上一个病人弄到哪儿去呀？而且这是非常冒险的。她们在那儿很好。老太婆看守着家产，所以我很放心，村子里着过大火呀。&rdo;

&ldo;谁家的房子烧啦？&rdo;

&ldo;校场上的房子全烧光啦。买卖人的房子烧得最多。科尔舒诺夫亲家的家业也全都烧光啦。卢吉妮奇娜亲家母现在在安德罗波夫斯基村，不过格里沙卡爷爷也留在家里看守家业。你妈讲，格里沙卡爷爷说过：&lso;我决不离开自己家到别处去，那些反对基督的人是不敢走近我的，他们就怕十字。&rso;近来他的神智已经完全胡涂啦。但是，红党显然并不怕他的十字，把房子和仓房全都烧掉啦，可是关于他的消息一点儿也没有听到……不过他也该死啦。二十年前就已经为自己做好了棺材，可是一直还在活着……可烧村子的人却是你的好朋友，真他娘的可恶！&rdo;

&ldo;谁呀？&rdo;

&ldo;米什卡&iddot;科舍沃伊，叫他不得好死！&rdo;

&ldo;是他？！

&ldo;真是他呀！他还到咱家来过，直打听你。对你母亲说：&lso;我们只要一到对岸去‐‐第一个就把他们家的葛利高里绞死。把他吊在一棵最高的橡树上。用马刀砍他，我都怕脏了刀！&rdo;又问起了我，发起脾气来。骂道：&rso;这个瘸鬼滚到哪儿去啦？在家里坐在热炉炕上多好。哼，要是叫我捉住他，虽然不会杀死他，但是要用鞭子抽他，一直拍到他断气了事。&lso;你瞧他变成什么样的恶鬼啦！他在村子里晃来晃去，放火烧买卖人和神甫的房子，还威吓说：&rso;为了给伊万&iddot;阿列克谢耶维奇和施托克曼报仇，我要把整个维申斯克都烧掉！&ldo;你瞧有多厉害，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