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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第1页）

正因为这样，阿克西妮亚就更加爱他，几乎是一种温柔的母爱。

就是这会儿，她脑子里仍清清楚楚地想起了那张令人无限爱怜的脸，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笑了笑，挺直身子，把没有洗完的丈夫的衣衫扔到脚下，觉得喉咙里有一股突然涌上来的、要尽情地哭一场的热气，低声自言自语道：&ldo;该死的东西，你附到我身上了，一辈子也甩不开你！&rdo;

眼泪使她心里轻松了一点儿，但是在这以后，她周围蔚蓝的清晨世界，仿佛黯然失色。她用手背擦了擦脸颊，从泪水满面的额角上把头发撩到后面，脑子里空落落的，用黯然失神的目光，呆呆地注视着一只灰色的小鱼鹰从水面上滑过，消失在被晓风吹得上下翻滚的粉红色晨雾中。

她洗完衣服，晾在树枝上，然后走进了土屋。

已经醒来的赫里斯托尼亚正坐在门口，拼命缠着和司捷潘说话，而司捷潘躺在车毯上，默默地抽着烟，根本不回答赫里斯托尼亚提出的问题。

&ldo;你以为红军不会过河到这边来吗？你不做声？哼，你就不做声好啦。不过我以为他们一定要从浅水地方胜水过河……一定会过河！除此以外，他们再没有法子过河啦。也许你以为他们会用骑兵过来？司捷潘，你怎么不说话呀？要知道，现在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可是你还像傻瓜一样，躺在那里！&rdo;

司捷潘一下子跳起来，激动地回答说：&ldo;你没完没了地瞎缠什么呀？真是个怪物！好不容易老婆看我来啦，可怎么也甩不开你们……死缠着你，说蠢话，不让人家跟娘儿们说句话！&rdo;

&ldo;倒了大霉啦，找了个你这样的人说话……&rdo;赫里斯托尼亚扫兴地站起身，光脚穿上破靴子，脑袋撞在门框上，疼得够呛，走了出去。

&ldo;没法儿在这儿谈话，走，咱们到树林子里去，&rdo;司捷潘提议说。

他也不等到同意，就朝出口走去。阿克西妮亚驯顺地跟着他走出去。

中午，他们回到土屋里来。第二排的哥萨克们正躺在赤杨树荫里乘凉，一看到他们，都放下手里的牌，一声不响，会意地互相挤眉弄眼、窃笑，故意唉声叹气。

阿克西妮亚很轻蔑地撇着嘴，从他们面前走过，一面走，一面整理着头上揉皱的白绣花头巾。哥萨克们都一声不响地看着她从身边走过去，但是等跟在后面走的司捷潘刚走到哥萨克们跟前，阿尼库什卡就从躺着的人堆里站起来，走出几步。他假装恭而敬之的样子，向司捷潘深深地鞠了一躬，大声嚷道：&ldo;恭喜您……开荤啦！&rdo;

司捷潘高兴地笑了。哥萨克们看见他和妻子一同从树林子里回来，这使他高兴。因为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使那些说他们夫妻不和的流言不攻自破……他甚至还很潇洒地耸了耸肩膀，得意地显摆着背上还没有干的、汗湿的衬衣。

直到这时候，受到鼓舞的哥萨克们才哈哈大笑着，热闹地大谈特谈起来：&ldo;弟兄们，这个娘儿们可真够劲啊！你们看，司乔普卡的衬衣像从水里捞出来……全都沾在肩肿骨上啦！&rdo;

&ldo;她已经把他弄得筋疲力尽，浑身冒汗……&rdo;

一个年轻小伙子用模糊、赞赏的眼神一直把阿克西妮亚目送到土屋前，失魂落魄地嘟哝道：&ldo;全世界上再也找不到这么漂亮的娘儿们啦，真的！&rdo;

阿尼库什卡不无道理地质问道：&ldo;你可曾去找过？&rdo;

阿克西妮亚听到这些下流话，脸色微微发白，想起刚才跟丈夫亲热的事儿，再听到丈夫同伙的淫秽的说笑，就厌恶地皱起眉头，走进土屋。司捷潘一眼看透了她的心事，就宽慰说：&ldo;克秀莎，你别生这些公马们的气。他们这都是因为太寂寞啦。&rdo;

&ldo;我生谁的气啊，&rdo;阿克西妮亚在自己的麻布口袋里翻腾着，闷声回答说，急急忙忙把带给丈夫的东西都掏了出来。然后，声音更低地说：&ldo;应该生我自个儿的气，可是，没有心气啦……&rdo;

他们话不投机。过了十来分钟，阿克西妮亚站起来。&ldo;现在就对他说，我要回维申斯克去，&rdo;她心里想，但是立刻又想起晒干了的司捷潘的衣服还没有收进来。

她坐在土屋的门口，缝补了半天丈夫沤烂了的内衣，不断地抬头看看渐渐偏西的太阳。

……这天她竟没有走成。下不了决心。但是第二天早晨，太阳刚一出来，她就准备上路了。司捷潘试着挽留她，央求她再住一天，但是她那么坚决地拒绝了他的要求，使他死了心，只是在分别的时候，才问道：&ldo;你打算在维申斯克住下去吗？&rdo;

&ldo;暂时还要住在维申斯克。&rdo;

&ldo;你是不是可以留在我这儿呢？&rdo;

&ldo;在这儿我可受不了……这些哥萨克。&rdo;

&ldo;话是不错……&rdo;司捷潘虽然同意她的说法，但是却很冷淡地跟她分别了。

刮着强劲的东南风。这是从远方刮来的风，刮乏了，夜里风势减弱了些，但是到清晨，又把里海以东沙漠上的热气吹来，吹倒了左岸河滩地上的青草，吹干了露水，刮散了晨雾，顿河沿岸的灰白色的山峰笼罩上一层令人气闷的粉红色热气。

阿克西妮亚脱掉靴子，用左手撩起裙襟（树林子里的草上还有露水），轻松地走在林中荒芜的道路上。湿润的土地凉丝丝的，使她的光脚很舒服，但是旱风却用到处乱伸的热嘴唇亲吻着她那丰满的光腿肚和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