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命令他们把这家伙从院子里拖到胡同里去。&rdo;
&ldo;我已经吩咐过啦,雅科夫&iddot;叶菲莫维奇。&rdo;
屋子里寂静了片刻。后来有人抑制着呵欠,问道:&ldo;丘马科夫,天气怎么样?还不晴吗?&rdo;
&ldo;还有点儿阴。&rdo;
&ldo;如果下一阵雨,就可以把残雪化光啦。&rdo;
&ldo;你要下雨干什么!&rdo;
&ldo;我倒不要下雨。不过我不愿意在烂泥地里走啦。&rdo;
葛利高里走到床前,拿起自己的皮帽子。
&ldo;你到哪儿去!&rdo;福明问&ldo;出去清醒清醒。&rdo;
葛利高里来到台阶上。从黑云里面钻出来的月亮洒下淡淡的白光。宽大的院于、板棚顶子、像金字塔似的高耸人云的光秃秃的杨树顶盖、披着马衣站在拴马桩旁边的马匹‐‐这一切都笼罩在一层透明的午夜的蓝光中。离台阶几沙绳远的地方,被砍死的红军士兵躺在那里,脑袋浸在闪着暗淡光辉的融雪的水洼里。有三个哥萨克正躬身在死人的身上,低声谈论着。不知道他们在死人旁边干些什么。
&ldo;他还喘气哪,真的!&rdo;一个哥萨克生气地说。&ldo;笨东西,你这是怎么搞的?对你说过‐‐要往脑袋上砍,唉,你这个半瓶醋!&rdo;
押送葛利高里的那个哥萨克声音沙哑地回答说:&ldo;快死啦!再折腾一会儿.就会死的……你倒是把他的脑袋扳起来呀!怎么也脱不下来。攥着头发往上抬,这就对啦。喂,现在扶住他。&rdo;
哗啦一声水响。一个弯腰站在死人旁边的人挺直了身于。那个声音沙哑的哥萨克,嘴里哼哼着,在剥死人身上的棉袄。过了一会儿,他又说:&ldo;我的手太软,所以他没有立刻死掉。从前,有一回我在家里动手宰猪……扶好啦,别松手时!哦,见鬼……是的,有一回,我动手宰猪,把它的整个喉咙管部割断啦,一直刺到了心口,可是这个该死的东西站了起来,在院于里跑起来啦。跑了好半天!浑身是血,可是还是在跑,嗷嗷直叫。它已经没有法子喘气啦,可是它还活着一这就是说我的手太软啦。好啦,松手吧……还在喘气儿?请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几乎把他脖子上的大骨头都砍断啦……&rdo;
第三个哥萨克张开两手,把从红军战士身上剥下来的棉袄摊开,说道:&ldo;左边沾上血啦……还粘手哪,呸,这脏玩意儿!&rdo;
&ldo;会于的。这又不是猪油,&rdo;那个声音沙哑的哥萨克心平气和地说,接着又蹲了下去一&ldo;会干的,或者把它洗掉。这算得了什么。&lso;&rdo;
&ldo;你怎么,还想剥下他的裤子吗?&rdo;第一个哥萨克不满意地问。
声音沙哑的哥萨克厉声说:&ldo;你要是不耐烦的话,就先去看马好啦,这儿没有你我们什么都于得好!什么也漏不了。&rdo;
葛利高里猛地一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福明用探索的目光匆匆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
&ldo;走,咱们到内室去谈谈,这儿吵得太厉害。&rdo;
内室很宽敞,烧得很暖和,散发着老鼠和大麻种子气味。有个身材不大、穿着保护色翻领制服的人四仰八叉地睡在床上。稀疏的头发乱蓬蓬的,沾了一层绒毛和鹅毛。脸颊紧贴在肮脏的、没有套干的枕头上。吊灯照在他那很久没有刮的苍白的脸上。
福明唤醒了他,说:&ldo;起来吧,卡帕林。有客人来啦。这是自己人‐‐麦列霍夫&iddot;葛利高里,从前的中尉,来,你们认识认识吧。&rdo;
卡帕林把腿从床上耷拉下来,用手擦了擦脸,站了起来、他略微弯下腰,握了握葛利高里的手说:&ldo;见到你太高兴啦一我是卡帕林上尉。&rdo;
福明殷勤地推给葛利高里一张椅子,自己则坐在大箱子l。他大概已经从葛利高里的脸上看出,对红军战士的处置给葛利高里留下了很坏的印象,因此解释说:&ldo;你不要以为我们对待所有的敌人都是这么残酷。这个怪家伙是征粮队的人。对这些人和各色的委员们我们是绝不轻饶的,对其余的人我们都是很宽大的、譬如说,昨天捉到了三个民警;我们把他们的马、鞍子和武器没收了,放他们走啦杀死他们有什么鬼用处。&rdo;
葛利高里默不作声。他双手放在膝盖上,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像在梦里似的听着福明的话,&ldo;……你看:我们暂时就这样地小打着,&rdo;福明继续说,&ldo;我们想最后总会把哥萨克发动起来,消灭苏维埃政权。我们听说,到处都在打仗一到处都在起义、暴动:西伯利亚、乌克兰、甚至连彼得格勒。那个炮台叫什么名字来着,那里的舰队也全都起义啦……&rdo;
&ldo;喀琅施塔得,&rdo;卡帕林提示说。
葛利高里抬起头来,用空洞的。仿佛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瞅了福明一眼,又把目光移到卡帕林身上。
&ldo;哪,抽烟吧,&rdo;福明递过烟盒来。&ldo;话再说回来,据说已经占领了彼得格勒,正向莫斯科进军呢。到处都是一团糟!咱们可不能坐失良机啊一咱们把哥萨克发动起来,打倒苏维埃政权,将来如果士官生能帮助咱们的话,那我们的事情就一帆风顺啦。叫他们那些有学问的人去建立政权吧,咱们帮助他们。&rdo;他沉默了~会儿,然后问:&ldo;麦列霍夫,你以为如何?如果士官生能从黑海那边打过来,咱们就跟他们联合起来,‐‐咱们首先在后方起义,这还不够将功折罪的吗?卡帕林说,一定会给咱们将功折罪的。譬如说,难道他们还会为了我在一九一八年率领第二十八团从前线撤下来,给苏维埃政权干了两年而责备我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