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她又会埋怨我这个爸爸粗暴,不体谅她,不关心她。我总是一个罪人,在外面,在家里,到处不讨人喜欢。&rdo;他说着,站起来走到窗前去,双手背在后面,久久不动弹。这里虽是南方,春节前的气候仍要以棉袄御寒,夜风是寒冷的,他让那寒冷的夜风把头顶几根稀疏的黑发吹得飘起来。他由空军将领变得像海军将领了,舰队司令员站在指挥舰上瞪望正是这个样子。窗外是阳台,阳台上放着一盆金桔。海风使院里的大树摇晃得相当厉害,而金桔小树不受大的影响。在寒风中没有一棵大树能够结果的,倒是这小金桔树独能果实盈枝。
电话铃响了,将军不减夙日的机敏,急转身走去拿起了话筒:
&ldo;什么?斗争陈政委?……胡闹!……怎么不早告诉我?……陈政委睡了吗?……告诉他,我就来。&rdo;
他放下电话,对许淑宜说了一声,从衣帽架上取下呢军帽端端正正地戴上,大步出门,走下楼去。邬秘书见司令员有行动,立刻跟上来问:&ldo;您到哪里去?&rdo;&ldo;政委那里。&rdo;秘书跑去把小车叫来。司令员说:&ldo;你不要去了,你回家吧!&rdo;说罢上车走了。政委的秘书徐凯在门口等着,司令员一下车,他走上去行了个军礼。
&ldo;怎么不早告诉我?&rdo;司令员责备说。
&ldo;政委不让我晚上告诉您,后来还是我自作主张。&rdo;彭司令员坚实的脚步声在楼板上一响,陈政委马上知道是他来了,立刻开门迎接。
&ldo;你这老头,这么晚了,还来做什么?&rdo;
&ldo;来给你贺喜呀!&rdo;
&ldo;贺什么喜?&rdo;
&ldo;恭喜你戴高帽了。&rdo;
&ldo;嗨嗨嗨嗨!&rdo;
&ldo;还笑!&rdo;彭其往沙发里一坐,&ldo;他们为什么要斗你呀?也讲出了一点道理没有?&rdo;
&ldo;他们本来是要抓前段当过工作组的人,我赶去做工作,就把我缠住,逼我承认搞了反动路线。这样的事怎么能信口开河呢?大事上面讲错一句话,了不得呀!我只好说,工作组有缺点错误。哪里知道,这就把他们惹火了。&rdo;
&ldo;工作组到底是不是反动路线呢?&rdo;
&ldo;地方上的工作组,都被当作反动路线在批。我们军队的工作组是总政决定要派的呀!军队是林副主席亲自指挥,我们怎么能随便乱讲?宁肯戴高帽,也不能犯政治错误呀!&rdo;
&ldo;他们为什么那样恨工作组?是不是在那里整人太凶?&rdo;
&ldo;谁知道!前段运动是政治部管的。我给他们打了招呼,在处理人的问题上要特别慎重,不要轻易给人下结论。&rdo;
&ldo;就是啊!&rdo;彭其深有感触地说,&ldo;千万不要把好人当成坏人来整。&rdo;
&ldo;可是群众运动一来就难讲啦!&rdo;
彭其不由得心中一噤,突然问道:&ldo;帽子呢?拿来我看看。&rdo;政委叫徐秘书打开保险柜,把高帽拿了出来。
&ldo;哦,真是宝贝呀!你怎么不派一个团把它保卫起来?&rdo;司令员接过高帽里看外看,念着上面的标语,&ldo;彻底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砸烂他的狗头!……滚他妈的蛋!&rdo;念完往地下一丢,&ldo;这个革命,水平比我们那时侯高得多啊!&lso;滚他妈的蛋&rso;!好!好得很!这一骂,人家都怕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