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弈自是知道她说的这些,听她说起往事不由心生怜惜,用掌心包裹住她的手:“你我这段姻缘,是天注定。今后,孤必不会再叫你受这样的苦。”
那些年的确是苦,好在终于结束了。她欣慰笑笑:“虽然不信命,有时候却不可否认其玄乎。既然老天让我踩着他人白骨风光一场,我又怎可辜负天意,以后犯不着再自怨自艾,终日愁苦……以后,当以造福苍生为己任,方不负天命。”
闻人弈听得这话,心头大安:“依依能这样想,孤总算是放心了。”
燕妫却仍心头哀伤,愁眉不展:“只可惜今年农桑欣欣向荣,沈大人为此奔走忙碌数月,却看不到了。”
沈夕月是因农桑公事殉职的,英年早逝,令人扼腕。她下葬那日,许多百姓来送行,还有张谷风也送了一路,一个大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痛哭流涕。
后来,柳兰心入宫说起那事,燕妫才知这伤心是不惨半点假的。想那张谷风还是张岸山的时候,在大羲处处受制,怀才不遇,险些命丧死牢,后到了歧国,先是被歧王启用,后又得沈副相鼎力支持,帮助初来乍到的他尽快在歧国官场立足。
柳兰心说,沈夕月虽是女子又是高官大员,却时常亲自下地,但凡张谷风有何新的提案她必会认真考虑。于张谷风而言,歧王是伯乐,沈夕月是知己,今知己驾鹤,如伯牙别子期。
沈夕月没有什么不世之功,她做的只是一些寻常公事而已,但她的功绩却已刻入青史,百姓瞩目。于歧王,于歧国而言,她就是不世功臣。
说起沈夕月,二人短暂沉默,少顷,闻人弈想起别的:“已有些日子过去,是时候把晖儿接进宫小住了。王后安排一下,记得选个带过孩子的姑姑,大事小事都别亏待了晖儿。”
燕妫:“王上放心,臣妾怎么会亏待孩子。这要是在宫里瘦了,委屈了,美事反倒变成坏事。”
两人转商量起义子的事。
却说此时之大羲现状,的确如歧王线报中写得那般惨烈,女帝少不得又要大发雷霆一场。
“这就是尔等废物赈灾的结果!”她多余的话已没有心力去说,将收到的线报一连数份,悉数砸那些贪官脚边。
为了赈灾,两路粮仓大开,连储备军粮都已动用。军费被迫削减,又免除多地赋税,为防瘟疫,连封数城,却仍没防住瘟疫蔓延入军营,兵卒感染病亡已达千人。
而这些个贪官污吏,个个欲壑难填,竟挪用专款,若非唐雨旸力谏由他再派督察,还查不出这些狗娘养的,竟有本事把她派的督察都拉下水一起分赃赈灾银!
越想越气,女帝一把捞起剑架上的宝剑,大步流星迈下台阶,在无人反应过来前拔剑出鞘一剑劈了下去……
一颗人头滚到脚边。
跪在最前头的一官员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殿中跪了一地的贪官直吓得磕头求饶大呼陛下饶命,女帝充耳不闻,提着宝剑再砍一道,又是一颗人头滚落下去。
求饶?她的愤怒唯有杀可以平息,不必假手他人,她一个个亲手宰了。
“唐指挥使,把你的刀拿过来。”剑不够顺手,她需要更锋利的兵刃。
唐雨旸早在一旁看着,闻言劝道:“陛下请三思,官署总还需要人办事的,怎可都杀了,不如叫他们戴罪立功。”
女帝本就嗜杀,官场又隐退不少贤才,尤其是文官受武将压制后,陆续有人心灰意冷请辞回乡。唐雨旸若言不虚,的确十分缺人办差,可女帝已经杀红了眼,哪听得进去他的话,把脸一拉,索性亲自过来拿走他的刀。
唐雨旸见她听不进去,也就不劝,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一共二十三颗人头,滚落在章昭殿的花砖上,腥红的血蔓延一地,恐怖如斯。女帝依然是那个尚武女帝,因频频受挫而更加疯狂与偏执,如今眼里只剩下杀。
杀贪官,杀燕妫,杀歧王,要杀尽天下敢忤逆她的人。
……
时节逐渐步入初夏,歧国的挖渠进展顺利,大羲的瘟疫也逐步控制下去,而朱晖也终于被接进宫来小住。
燕妫特地为他在瑰燕宫安排了居所,屋中陈设一应按照朱晖的喜好布置,又特地挑出几个年龄相仿的孩子陪他玩耍。结香最是贪玩,会做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特地做了好多准备陪朱少爷玩。
可没想到朱晖入宫那日,沈柳月也跟着入宫了,解释说因为她和晖儿他娘长得有几分相像,晖儿喜欢姨姨,不肯一个人入宫。
第75章
朱晖是早上入宫来的,前些天才刚满三岁,小小的娃娃走不了太久的路,是沈柳月从宫门口一直抱到瑰燕宫的。
燕瑰乍见沈柳月,就看她累得面红微汗,喘着气略显狼狈,脸上的妆都快花了。
朱晖一直挂在她身上,是真的黏她。
好容易把小娃娃安抚下来,沈柳月:“民女拜见娘娘。”
燕妫让她起来,赐座赐茶,笑问起晖儿近况。那沈柳月也是个知趣的,一面说着晖儿已学会自己系带子,一面就教晖儿快到母后那边去。朱晖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却不肯来,抱着姨姨的腿直喊姨姨抱。
燕妫用了一盘香甜软糯的糕点才把他哄过来。不过想是朱家人也特地教过,告诉过朱晖要来宫里玩一阵子,小家伙怯怯的不过一小会儿,便趴在燕妫身上开始喊“母后”,软软带着奶味儿的声音可爱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