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晨霜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他是有伤在身不错,但若随便换个人在这里,哪怕是小九那样不经事的毛孩儿罢,至少也应当拔剑与他同向,互为背守,而不是反来拦他。针锋相对之中,他多被拦一时,妖邪就多了一份先手的机会,邵北不会不明白这道理。
陆晨霜试着问:&ldo;莫非,你知道刚才那是谁?&rdo;
&ldo;这说来话长。&rdo;邵北靠近他,商量着,&ldo;可否等此事过去之后再听我跟你慢慢道来?&rdo;
对上邵北闪烁的目光,陆晨霜后背蹿起一股凉意。
这小子向来不会说谎,但凡言不由衷,陆晨霜总是能一眼看出来,如每日清晨他笑容可掬地迎上门来说&ldo;好巧&rdo;,那笑里一半是因见了陆晨霜欢喜,一半是掩饰自己的羞怯;再如两人有时论些琐事,偶尔意见相左,邵北会突然改口,生硬而刻意地认真恭维道&ldo;还是陆兄高见&rdo;。
白泥弯那夜,邵北临赴黑鹰山洞前欲语还休的模样,正如眼前此刻‐‐他既不想说谎,又不想马上道出实情,只好不吭声,能拖则拖。
陆晨霜心上掠过了一丝不妙的念头,教他在浑噩疼痛之中骤然警觉:&ldo;不成,你快说。&rdo;
一柄流光比寻常剑兵的两柄还重,方才他一起身、一提剑,血已慢慢渗透了腰间束带,二人周遭泛着一股腥甜的气味。这味道不光为野兽妖邪所喜爱,亦是一个人生命流逝的征兆。邵北双手围在他身前,想捂上去止血也不是,不管不顾更不是,进退两难。与其说是被他的话逼得,倒不如说是教这伤给逼得开了口:&ldo;我能通过这道结界,是因我与丁鸿同习一法。&rdo;
陆晨霜未料到邵北这么快松口,反而呆了:&ldo;&lso;同习一法&rso;是何意?难不成你也修了妖道?&rdo;
&ldo;并非是你想的那样!&rdo;邵北急切解释,&ldo;我早就跟你说过,不是我修其道,而是凭妖……&rdo;
陆晨霜耳中嗡地一炸,胸腔气血翻涌直冲头顶,厉声诘问:&ldo;你真的修了?&rdo;丁鸿怪异落魄的眼神、满身的泥泞和胸前空洞的伤口霎时浮现他脑海,&ldo;是从何时开始的?现在回头可还来得及?&rdo;
&ldo;我和丁鸿不一样。&rdo;邵北强调,&ldo;他引妖气入体,已深入膏肓无可救药。我有分寸,不会如他一般。&rdo;
&ldo;我也早就跟你说过,那都是骗人的说辞。此道真要诱你入魔,不会让你意识到是从何时开始变质的!等你发现,势必为时已晚!&rdo;陆晨霜胸中怒火燃烧,脊背冰凉,站立不稳,以剑撑地,&ldo;山外那只是什么?不要告诉我,那是你豢养的妖邪,随你同来的!&rdo;
若能有个师父看着,邵北这么好的一个人绝对不会误入歧途!陆晨霜这一刻恨死了宋衍河,真想立刻一剑捅碎他的生平碑,砸了他的一干驻站。
邵北:&ldo;它不会伤害你我,且能助我们离开此地,我与它也并非是豢养的关系……&rdo;
&ldo;不是豢养,一只妖会等你出山?它会帮你脱险?&rdo;陆晨霜气极反笑,&ldo;它是吃饱了撑的,还是修出了佛性?&rdo;
邵北道:&ldo;你应当知道,并非所有妖都等同于&lso;邪&rso;,它们之中亦有善恶。就像你身处险境之时,有人会拉你一把,有人反推你一掌……&rdo;
&ldo;邵北!&rdo;听他辩解,陆晨霜更加怒火中烧,低吼道:&ldo;切莫执迷不悟!&rdo;
&ldo;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rdo;邵北泄了气,望着他,&ldo;为何你就不能信我?&rdo;
&ldo;我还不够信你?&rdo;陆晨霜紧紧攥拳,掌心中两人十指交握的感觉和余温尚未褪尽,心中的痛惜惊急交加,他一口血咳了出来,&ldo;杀了它,跟我走!&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