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寒一边按顺序走访探察,一边详细记录所到之处的地名与现状数据,并按自己的足迹重新勾勒出了一幅新图。在田地里务农的百姓们都能有幸看到他们英明神武的将军大人一身红衣却戴着他们干活儿时才戴的草帽不停忙碌的身影,得知是在做兴修水利的计划时,都觉得那极为不搭的衣帽不但不再滑稽,反而倍觉亲切!只要将军亲自出马,他们雨泽稀少的西北子民定然有了希望!
这天,一行人来到了一条如同废弃的多处有坍塌的沟渠边,众人随着司徒寒停下的脚步都停立下来。
“这一带是怎么回事?”司徒寒问道。
“回将军,蛋壤州、栖木州和翠福州三地历来夏天少雨,全靠雪福山的雪水浇灌,凡渠水所到,树木荫翳,烟村胪列,否则就是一望沙碛,四无人烟。”四十五岁的水利匠师吴青洲随在司徒寒的身后解说着,被派来的三名西北当地水利匠师中,他是年龄最大的。“像我们面前这样的不少地方都渠道不通,堤岸多坍,渠水泛滥溢于道路,使有用的难得之水四处漫流,甚为可惜,而道路又被浪费的水所阻滞妨碍行人。因为部分短距离的沟渠乃是由百姓自筹自建,所以官府并不严格督管,以致缺水之时,各地争相截流灌溉,水旺之年,又各自随意开挖泄洪,毫无长计远虑。”
司徒寒皱着眉用心听着,像往常一样除了必要的问话,从不多发一语,只是在纸上刷刷着。
跟了这么多天,脸上吹得如同糊上了一层面浆,所以所有人都知道,每一字每一句,将军都认真听进去了,并会尽快想出实用的解决方法。
果然,如同每次对沟渠进行实地丈量计算后,已过了中午的一行人找了个稍微荫凉的地方随地坐下来啃着干粮喝着白水时,他们眼中越来越神的将军说话了。
“我们的水利建设,就是以农田灌溉为目标,所有的事都要围绕这个目标而行。司马睿,玉清,本将授权于你们,针对刚才吴大师所说的情况,去查明三州境内所有大小水渠名目、里数,造册通报,责成州县利用农隙督率近渠得利之民,分段计里,合力公修。记住,要明确地告诉他们,修渠是勤奋还是懒惰,与他们所属州县的功过有关,如何修渠及修渠结果都要按事实造入册子里,本将军今日回去后会即刻上表驿传回京,三州的水利管理将与他们这些官员的政绩与迁转有着紧密联系,皇上会派人查验事实结果,不要以为这是无关紧要的末小政务而不放在心上,若想自己的乌纱帽还安全地戴在自己头上,就得老老实实地去给老百姓干实事儿,否则就等着滚蛋!”
将农田水利建设的成绩作为考评属官的指标,看你们还懒骨头?
“是,将军!”两人心道我们若是照你的原话说,那些官员定要恨不得扒你一层皮。这个奏折一旦到了皇上手里定会很快被落实,恐怕一句谏言都会得罪一些人。当然,司徒寒心里也知道他们是不会蠢到一个弯儿不拐的原话传达,司马睿是丞相,玉清在双色楼见惯应对了各色人等,哪个都不是吃素的。
众人齐齐跪地道:“谢将军!”
将军来了,有了这种种措施,整个西北的民众都有望了,他定然不会只管流风郡的百姓而对其它地区袖手旁观。
“行了行了,不用弄这么些个虚礼,等我考察完了,你们就有的累,就算让你们跪,你们都没有力气爬起来了,攒着劲儿等着为家乡父老出力吧!”
“是,将军!若是皇上把三州之权都给将军就好了,这样,将军就能直接下令了!”二十一岁的水利匠师齐为民道,他是吴青洲的徒弟,年轻,热爱水利,不怕累,能吃苦。
这里没有一个人比将军的年龄小,甚至有人能做他的父辈,但却都服服帖帖、心甘情愿地任他差遣,而这,却不是靠着官威就能得到的民心。
“齐大师,若真心为将军好,这种话以后就请不要再说。”司马睿提醒道。
“是。”虽然他不太明白这其中的道道儿,但还是马上一口答应了,看到师傅递过来的眼神,他知道晚上回去后师傅吴青洲定会告诉他原因。
三人总被将军和南玉前丞相大师大师的叫着,其实心中是有惭愧感的,因为技术还不如一个武将。
可司徒将军说得对,如果将军对他们直呼其名不够尊重,以后他们手下的人就很难被他们调遣,所以只能先受着,同时拼命吸收将军教给他们的所有新知识,以配得起由将军口中唤出的大师之称。
北冥瑜没和黑炭儿及那个哭得有点儿娘的尧柏思抢着为将军递吃的送喝的,而是认认真真听着他们的所有对话,更是把将军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司徒寒从未想过也不曾注意,她身边的一位异国皇子,竟然对水利深感兴趣,不但将她对于兴建水利的流程熟记了下来,还学会了她后来根据需要而教给三匠的依靠水流本身力量迁移淤积泥沙的“束水攻沙”调沙术和有效跨越地形障碍的“飞槽引水”技术。
等考察完流风郡境内所有水利现状,已到了年底,司徒寒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儿都细了许多!那张本就因行军打仗而不算白晳的脸,又黑了一层,还如同上了一层干面浆糊!
她一天到晚素面朝天的,又不能像闺中女子那般足不出户、涂脂抹粉没命的保养,不过好在她本身就烦那些涂在脸上的脂脂粉粉、看到女子们妆台前的盒啊膏啊瓶瓶罐罐就头疼,这身男装倒是真正合了她的胃口。
冬季土壤受冻,无法开工,只能等春暖。农民出工,也是要在农隙,不能耽误正常的农业劳作与生产。
穆将军依然继续练兵,在没有投入水利建设之前,练兵之事不能中断。看将军晨出夜归,明明疲惫不堪,却完全不在意,更赢得了所有相随之人的真心尊重和崇敬,倒是真替老将军感到欣慰。
把一切思路整理出来的司徒寒将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开了个高层方桌会议,放开身份级别,全部围桌而坐,以方便交流。
“咱们西北地多高仰,土性善渗,更加需要大量的水。没有水源或不兴修水利,就无法发展农业生产,但既然要干,就真正用心去干,让民众永受实惠永受其利。”而开屯之要,也是首在水利,是推行屯田的基础。每次与所有西北之人说话,都用上‘咱们’两个字,自然是为了拉近与他们的心理距离和感情。
三匠点着头,将军说到他们心里去了!
“我相信你们三位大师若在流风郡做出了成绩,以后整个西北都会需要你们,所以,我也不藏私,针对整个西北的地形地貌给出三点建议,以后你们出了流风郡,也定然能用得上而为西北万民造福。”
“谢将军!”将军真是一心为民毫无私心啊!
“你们可以拿纸笔记录下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儿,还可随时翻阅思考进行完善。”
“是!”
笔墨被黑炭儿呈上,这次会议,只有他一人能在里面伺候,那两名皇子都未能参与。
“第一,沿河开渠引灌。第二,川塬凿井灌溉。第三,井渠灌溉。第一种,顾名思义,就是沿炫西河及其支流的地方开渠引灌,开渠的位置及长度、深度、宽度,一会儿我会发给你们详细的书面要求;咱们西北多数地方降雨稀少,极易发生旱灾,据我所查资料来看,几乎平均每两年就有一次大旱,我们虽然无力让老天下雨,但可以以人力应对,逢大旱之年河水干涸无水可用时,以及许多本无河流的旱塬,就可大规模掘井汲水灌田,但这种方法必须与‘区种法’同时并举才能收到实效。”
“将军,什么是‘区种法’?”齐为民像个好奇宝宝般道,他不像另两人会先听完并确定将军全部说完后再集中问问题,只要他心里有了问号,就会有要立即解开问号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