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新衣服、新被褥,都还原封不动地放在包装袋里。
新买的电器,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连插头都没插,就这样静静地伫立在屋里。
江陵清晰地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灰尘,像是已经很久没有人住。
他感到一身的血都凉了。
他浑浑噩噩地跑出去,到处去问。
小红薯呢?小红薯去哪儿了?你知道小红薯去哪里了吗?
没有人回答。
唯一一个跟小红薯走得近的,也只知道小红薯是几天走的。
至于去哪儿了,去做什么?没有人关心。
没有人问过。
住在这片棚户区的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生计奔波。
小红薯不是最穷的那一个,也不是最惨的那一个。正如穷人想象不到富人的生活有多逍遥,富人也想象不到穷人的世界能有多少悲剧。
大家都闷头沉浸于自己的悲剧里。没有人关心小红薯。
没有人关心那个孩子去哪儿了。
甚至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姓什么。
江陵忽然想起,其实小红薯也不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
为了躲避家人的寻找,江陵从一开始就隐瞒了姓名。
他告诉小红薯的名字,是“l”。
他们两个,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却连彼此的姓名都还不知道。
多么讽刺。
像120医生带着不满在病历上写下的那三个字。
像一场笑话。
……
江陵失魂落魄地坐在屋里。无意间一抬头,忽然发觉桌上的木雕不见了。
那个他刻了一半的木雕。
他本来打算送给小红薯的木雕。
他感到心口一阵空荡荡的痛。
不知怎么,他想起那个星空璀璨的夜晚,想起他和小红薯并肩躺在草地上,一起畅想的未来。
江陵在小屋里坐了很久。然后回家。
回到家,跟父亲谈判。
以放弃全部家产为代价,父亲不再干涉他的未来。不再干涉他的任何决定。
父亲的回答是:可以。但你要证明你自己。证明你不是个离开家里就一无是处的废物。
证明自己的办法很简单。
赚钱。
多么讽刺。一切回到原点。还是钱。
但这次江陵没有拒绝。他已经明白钱有多重要,也明白父亲此举的用意。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任性幼稚的大少爷。
于是一场长达十年的赌约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