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谔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李岫发现他一直盯着菡玉衣襟,不由皱眉:“你在发什么呆?”
韦谔支吾道:“我、我看到菡玉衣带系歪了……你也知道我素来有此怪癖,看到不整齐的东西便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菡玉向他颔首致意,转过身去单手解开衣带重新系上。他只用一只手,系得便有些慢。韦谔发现从进门到现在他的右手一直垂在身侧,心中一动,问:“菡玉,你的手怎么了?”
菡玉不答反问:“我的手哪里怎么了?”缓缓将右手抬起放在襟口,背对着看不清他手上动作。
韦谔想起杨昭提过一句刺客中了安庆绪一刀,追问道:“菡玉,你实话和我们说,刺杀安禄山的是不是你?”
菡玉此时已将衣带重新系好转过身来,烛光下面色淡然:“当然不是。”
李岫不满道:“二郎,你为何这么问?难道你也怀疑菡玉?”
韦谔道:“没有……菡玉说的话我自然相信。”
李岫道:“二郎在鸿胪寺宾馆看到哪些痕迹物证,细细说来,看哪些对菡玉不利,我们一一设法化解。”
韦谔道:“宾馆里到处都是安禄山麾下胡兵,我哪能看到物证,在院子里说了几句话就被赶出来了。”
李岫问:“那你怎么知道证据指向菡玉?”
韦谔道:“是杨昭说的。”把杨昭和安禄山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李岫觉得不对:“杨昭为何要告诉你这些?他岂不知你和菡玉私交颇深,一定会将此事告知?心虚逃匿之语,不过搪塞安禄山罢了。他素知菡玉刚正磊落,即使真是刺客,也不会为了保命而丢官亡匿。”
韦谔吃惊道:“你的意思是他故意透露这些给我,借我之口转告菡玉?定是设计好了圈套,等着菡玉往里头钻!”
李岫凝眉道:“可是有什么圈套是菡玉不知道不会中、知道了反而会中计的呢?”两人思来想去,也猜不透杨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菡玉一直听他二人猜测推断默然不语,此时却突然插话道:“二位兄台着实多虑了,没人要设圈套害我。”
韦谔转过头来:“杨昭狡猾多诈,不可不防!”
李岫也道:“他有意为之,不是想害你,难道还是好心提醒不成?”
菡玉听了这话却把脸偏开:“我自有铁证自证清白,不怕安禄山诬陷。”
李岫韦谔当然要追问:“什么铁证?”
菡玉道:“明日见了陛下才能拿出来。兄台只管放心,小弟既长于卜算,岂不知自己有此一劫?早已想好对策。夜深了,二位请早些回去吧。公舍人多耳杂,免得被人说我们狎昵结私。”不管二人如何追问都不肯直说,将他们送出公舍,告辞作别。
韦谔有些不悦:“菡玉怎么如此见外,还有什么神神秘秘地兜着不肯告诉我们,亏得你我大半夜的心急如焚来找他!”
李岫道:“刚才说了相信他,此刻怎又怀疑起来?菡玉这是不想牵连我们。他得罪的人什么秉性,平素最好株连推事,因为一点小事被他连根拔起的朝中要员还少?我有父亲大人在上还好,你呢?不怕因此连累了令尊?”
韦谔没话说了。他的父亲韦见素是吏部侍郎,为人和雅,靠的是中庸之道在朝中立足,哪里惹得起安禄山、杨昭这样有权势得宠信的弄臣。“那……就这样了?”
李岫想了想道:“明日安杨二人告到陛下跟前,必会召鸿胪寺目击者听取证词,你也随他们一同进宫,见机行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莲香(2)
第二日安禄山果然进宫面圣,以杨昭、安庆绪等为证人,指证太常少卿吉菡玉谋刺朝廷命官。
韦谔随鸿胪寺众人一同进入甘露殿时,正看到安禄山跪在御座前,涕泪横流唱作俱佳地向皇帝哭诉。
“陛下,吉菡玉一定是嫉妒臣受到陛下爱重,昨日诬陷臣谋反被陛下看破,愤恨之余竟想将臣暗杀,实在是凶狠不法!望陛下为臣作主,不然臣往后的日子都过不安生了!刺客身带异香,除吉菡玉外不作第二人想。昨日杨御史恰好在馆中做客,还与刺客交过手,被刺客斩了一剑,可以为臣作证!”
皇帝问杨昭:“杨卿被刺客伤了?要不要紧?”
杨昭拜谢:“多谢陛下关爱,只是一点皮外伤,已经找医署看过了,休养几日便可痊愈。”
皇帝吩咐:“给杨卿看座。”待杨昭坐下才又问:“卿昨日和刺客交手,可能确认刺客确如禄山所料,就是吉菡玉?”
杨昭迟疑了一下:“臣不敢妄言欺瞒陛下。刚与刺客碰面时,臣见那人骨架细瘦、声音清脆,身手敏捷但力道不足,以为是个女子。后来经御史大夫提醒,才觉得像吉少卿。刺客身上异香浓郁,应该就是吉少卿了。”
皇帝道:“众卿只凭气味判定刺客,似乎不太妥当啊,可还有其他证据?”
安庆绪奏道:“臣将刺客右臂砍伤,陛下召吉菡玉前来,一验便知。”
皇帝准奏,派内侍召菡玉进宫问话。菡玉刚下朝,尚未离开皇城,不多久便召至御前。他看一眼安禄山杨昭等人,并不惊慌,反而是看见韦谔混在证人之中略微皱了下眉,上前拜过皇帝:“不知陛下急召臣进殿,是否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