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都……想起来了。
想起前世自己也是到灵愿之岛来许愿,将鲜血放给神器恍惚,求得人世间的一丁点清明。
那些刻薄、喝责、训斥。
那些逃避、厌恶、反感。
假的,竟然全都是假的。
他还看见刚到北辰宫不久的顾陵,仔仔细细地在信纸上写着字。
“昔年之事,我有十分苦衷,不可尽然分说,但总能告知一二。若念情分,请夜半至宫后一见,若不肯信我,我必从此三缄其口,再不言此。陵笔。”
写罢他还觉得不够,顺手从窗外掐了一朵桂花,那时桂花开得还好,他也是真心地以为他一定会来,带着半分歉疚,想对他服一次软,告诉他,那些真的不是我本意,即使口不能言,总能想出其他办法让你知道。
那日的夜晚大雨瓢泼。
萧宁看见他穿了旧日一身白衣,端端正正地坐在宫后桂花树下的石凳上,脊背挺得直直的,任凭雨水哗啦啦地把他浇得冰冷。兴许是坐得时间太久了,有些冷,他伸手抱了抱自己,面颊上凉凉的液体冷冷地流进脖子里去,也不知是雨还是泪。
刖蓝忧愁的脸一闪而过:“尊上看了信随手就扔了呢,我也不知尊上是怎么想的。”
他自己的脸也出现在记忆里:“你多番辱我,厌我害我,恨不得我死,还指望我能相信你?”
萧宁看见师尊丹心阁雕花的木门,看见一双手扒在门框上,拼命地叫他的名字。
“小九!小九不要管我!快跑,快跑!离开这个鬼地方,快跑啊!”
他看见顾陵在他面前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嘴角绽放出一抹苍凉的笑容:“求生?不求生……只求死。”
萧宁坐在他的棺材之下,有些恍惚地想起。当初为了把顾陵抓来,他特地建了北辰宫。
他是怎么想的来着……北辰宫外有桂树,他该喜欢些的。
后来北辰宫也烧了,他只来得及草草地收拾了收拾,本想着若他能够像没有恢复记忆那样留在他身边,他永远和他一起住在那里,再也不做让他伤心的事了。
这偌大的宫室空空荡荡的,太冷了。可他怎么还能奢求他能回来呢,就连那些失去了记忆的快乐日子,都是他偷来的。
“欢多少,歌长短,酒浅深。而今已不如昔,后定不如今。”
“闲处直须行乐,良夜更教秉烛,高曾惜分阴。”
“……”
那些在风中飘荡的声音,到底是谁在歌唱呢?
他还想起自己前生知道了一切之后几近疯魔,走遍大江南北,求了所有该求的、不该求的人,只为求他重新复活在他面前。如同年少一般趾高气扬也好,如同背地里望着他饱含深情脉脉不得语也好,只要他能活过来,不再是棺中冰冷的尸体,让他做什么都甘愿。
后来他自尽在他的棺边,用那柄与他的秉烛同出一炉的长剑,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听见自己在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