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了就赶紧洗把脸跟我走,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死样子,怎么还能把自己喝晕过去啊?你咋做到的啊?”
这时,朱赞突然抬眼紧盯着葛乔,他的眼角充血,模样可怖,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说出口。憋了半天,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句低吼:“谁把我送上来的?”
葛乔被吓得提高了音量:“我他妈怎么知道!”
看朱赞目光呆滞,再次安静了下来,葛乔收回腿,绕到朱赞面前,把自己的手机往他眼下一送,“喏,你自己看,有人用你的手机给我打的电话,你给我备注了什么玩意啊,我的名字竟然能跑到你通讯录第一个……”
话音未落,朱赞又抬起头,猛然撞上葛乔的视线,他的瞳孔亮晶晶的,一明一灭,从葛乔的方向看,就像是闪着泪光。
葛乔一怔,又觉得有点荒唐,他并不知道朱赞这一天里究竟经历了什么,更不知道这泪光从何而来,此刻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朱赞只是不停喃喃着同一句话:“真的是他,不是梦,真的是他……”
马路上的车越来越多,先是挤作一团,又渐渐一起融入夜色。
此时正好赶上了下班高峰期,同一个红绿灯等了四回还没能过去,葛乔用手肘撑着车窗,支着一边额角,悄悄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后座上的朱赞。
他看起来心情奇好,正扭头望着窗外发呆,嘴角还带着明显的笑意。
看他没什么大碍,还能笑得出来,葛乔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接到朱赞的电话时,他正拿着演唱会门票准备排队入场。
应孔庆山邀请,葛乔今天来看路西法的演唱会。当时收到孔庆山的消息,葛乔只回复了一个“好”字,无须多言,他们都知道“besare”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曾经,gri与这里的距离也很近,只隔了三天。只要再过三天,他们就可以在这里开第一场单独演唱会,他们为此努力训练了很久,也期待了很久,然而好巧不巧,谁能想到就在那个时候突然变了天。
besare场馆的外貌有点特别,是仿照着集装箱的模样建成的,仿铁皮的天蓝色墙体,从远处看格外醒目。场馆外种着一排绿梧桐树,挺拔又整齐,像是守卫似的矗立在这座大建筑的四周。也因为它亮眼又气派的外观,这片地方还经常被外来客当作是旅游景点。
当初葛乔的旧公司为gri选场地的时候,正是看中了这里青春洋溢又热闹非凡的气氛,大家都满意的不得了。三年过去了,这里依旧青春洋溢热闹非凡,只不过是又换了一批看客,也换了一批主角。
当然了,总还有不变的主角,他是多么幸运,让很多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葛乔和孔庆山站在一张巨幅海报之下,上面龙飞凤舞几个花体字,写的是“路西法首场单独演唱会”。
葛乔眯着眼盯着那几个大字看了好久,孔庆山陪在旁边,戴着墨镜口罩和帽子,全副武装着,提早来购买周边和应援品的粉丝们与他擦肩而过,却无一人察觉到这里就站着她们“花了那么多钱只为看上一眼”的偶像。她们兴奋地举着各种灯牌与印着偶像照片的扇子或手幅,对周围的一切都看不进眼里了,高声谈论着你我她的本命。
一个女生的声音随风飘了过来,仔细分辨一下,大概说得是“哇,你们谁都不要和我抢阿庆啊,他是我的!”
孔庆山静静陪葛乔等了好一会儿,忽然笑出声,他说:“出道前,我给公司提过建议,路西法之前有个备选名字是‘格林’,你觉得哪个更好听?”
葛乔还是仰着头,阳光似乎比刚才更强烈了些,引得他又眯缝一下眼睛,没有说话。
“如果那上面写的是‘格林首场单独演唱会’,你会不会觉得更亲切一些?”
葛乔终于转回视线,问:“我等会儿该怎么进去?”
孔庆山递给葛乔一张入场券,葛乔瞥到了上面的字,就在区第三排正中间的位置,天选之位,视野开阔,每每遭粉丝疯抢,黄牛轻轻松松就能炒出天价。
现在这个位置被孔庆山留给了葛乔。
葛乔把票捏在手里,他用手指肚反复摩挲着那张薄纸上微微凸起的防伪标识,低着头垂着眼,像是再次陷入了深思。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孔庆山忍不住抬手看表,他的时间并不多,还要赶去后台上妆换衣。
“庆山,”葛乔终于说了话。对于观众而言,时间尚早,所以周遭还并不喧嚣,即使他的声音放得那样轻,孔庆山也依旧听得见,“路西法就是路西法,现在的名字就很好,你也会很好。”
孔庆山一怔,接着又重新挂起笑脸,那时的他已经被打磨成一块光洁完美的玉石,只要他愿意对你散发魅力,任谁见了都可以感叹一句“此人为偶像而生”。彼时,他那被调l教得不带丝毫误差的漂亮微笑全然隐于口罩与墨镜之后,没人看得见,也不知如果去掉这些屏障,又会迷住谁的眼睛。
他说:“嗯,听你的。”
这之后,孔庆山像是没了话说,不问不答,问了也只回几个字。葛乔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他聊天,难免注意到古怪,还以为他这是被自己这个旧人触动了伤感情绪,可是透过深茶色镜片,他分明看到了那瞳眸里的笑容纹丝未动,牢牢地刻在他的脸上,就像是假的雕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