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善的堂哥酉川已满十八就要说亲,许氏收了刘家的丰盛聘礼都是为了他。许氏是个十分精明的人,她不会允许意外发生,定然会死死盯住酉善。
上一辈子的酉善是善解人意的阿善。父亲说了难处,她便不忍心再争。父亲说她不孝,她便不敢让父亲伤心。
可什么是不孝?出嫁之前的那个晚上,酉善想了许久,她对祖母不孝么?
记得小时候,她对祖母言听计从,倘若有什么吃的喝的,都是依着祖母的意思,全给堂哥。堂哥一不高兴,伸爪子抓花了她的脸,祖母说,酉善是妹妹,应该让着哥哥,她便也只能忍气吞声。
可是……酉善也委屈。她的委屈,祖母是看不见,是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不在乎而已?
上一辈子酉善出嫁之前,父亲对她欲言又止好几回,同她静静坐了许久,终究只是说:“我送你出去。”
她知道,父亲是想要和她道歉,但是连道歉的勇气都没有,而且——
他没有为了女儿忤逆许氏的打算。
酉善只能抱最好的希望——刘员外的风言风语都是空穴来风。她嫁过去最多只是一辈子守寡而已。
抬进刘家的那晚上,刘斌的二姨娘来找酉善,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还专程同她削果子吃。直到刘员外挺着肚子,腆着笑进入新房,酉善终于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酉善拿起那薄如发丝的水果刀,手抖得厉害。
她被逼到了角落,威胁刘员外不要靠近,那时候二姨娘不知为何带人进来,人多手脚也杂,刘员外似乎被谁绊了一脚,正巧扑在酉善的刀尖上,血往外涌。
而酉善握着刀把。
一切都很快,二姨娘带着人过来,把酉善送进监牢。
直到父亲去牢里看她,酉善终于确定,整件事里的利益纠葛。
这些她心疼着的人,不是不知道她的心善,也不是不想知道她的委屈。不是她不孝顺,也不是她不够孝顺。这世上,除了山川河海崩塌无可挽回,还有人心。
所谓父慈子孝,慈父在前,孝子在后啊。这个道理,酉善在阴暗潮湿的牢狱里,终于想清楚。
可那又有什么用?入狱之后,她临行前才见到了酉安石。
酉善带着浑身的伤,忍着皮开肉绽的苦,跨过脚上的铁链,按捺住哽咽问他:“父亲,刘员外花钱不让我的案子重审,我……我只能去死了,是不是?”
她听狱官说过,有个官爷偶然听说她的案子,对内中细节存疑,要好好审理一番。本来这是最后的一线希望,她一定会好好吊着一口气。可是,隔壁牢狱的小偷跟她说,刘家已花钱把那个官爷给请走。她的案子定了,没可能翻盘。明日午后问斩,这是她最后的判词。
“是我没用。”酉安石低头,不看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