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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第2页）

柳拂衣微笑，似乎还想保持他一贯的体面，然而长发披离衣襟散乱，只能衬得他这个微笑愈加仓皇，&ldo;他是在保护你。&rdo;

&ldo;胡扯。&rdo;赵无谋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ldo;他如要保护我，会将我丢在你的虎口之前？&rdo;

柳拂衣眼中的笑意愈加浓了，&ldo;无谋，时至今日，你还觉得尘寰阁上那个位子，是一种荣耀么？&rdo;

赵无谋全身一震。

&ldo;无谋啊，&rdo;柳拂衣的话音漂浮在风雨中，仿佛时光里的叹息，&ldo;你是赵门唯一的后人，你纵没有贰心，宫中人言可畏，一个个都是盯准了你的。颜公子灭了赵门，一时心软却将你留下，本来就是大错；然则他既要保你，就必须保个彻底，沧海宫不能容许赵门遗孤做主人是一方面，他希望你平安无事……是另一方面。&rdo;

赵无谋死死地咬紧嘴唇，&ldo;那你呢？&rdo;他不甘地问，仿佛一定要将对方无懈可击的表情问出一道裂隙来，&ldo;你是怎么想的？&rdo;

&ldo;我？&rdo;柳拂衣无声一笑，&ldo;我把你当朋友啊。&rdo;

我把你当朋友啊。

这样轻松的一句话随意地说出，仿佛是日升月落一般地天经地义。

赵无谋却忽然有泪盈眶。

&ldo;原本，你如一直待在厉鬼狱中，要保你一辈子平安无事，当真不是难事……&rdo;柳拂衣轻轻摇了摇头，&ldo;可是你却不甘心。我倒也明白……你无论如何，总是不甘心的。&rdo;

赵无谋沙哑开口：&ldo;我自然不甘心。作为赵无谋，我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但是作为赵存信，我却能够被依赖，被信任，被托付……拂衣，你一直身在黑暗之中，你不懂得光明有多美好。&rdo;

&ldo;我过去的确是不懂的。&rdo;柳拂衣轻声道，&ldo;可是现在我懂了。&rdo;

雨声忽然大作，噼里啪啦拍打在门窗上，像惨死的鬼魂伸出了无数只苍白的手，都争先恐后要往这房中爬来。顾怀幽默默地听着他们二人的说话，小心地抱紧了柳拂衣失力的身躯。

柳拂衣低下头，便见她乌发如云，都湿透了，还将他的衣袍都染得一片湿润。他笑道：&ldo;幽儿。&rdo;

顾怀幽在他怀里闷闷地应了一声，和着风雨声，听得不太清晰，仿佛只是梦境里的一声极低极浅的呻吟。

&ldo;幽儿，你说过，你会陪我到最后。&rdo;柳拂衣的笑容温润而清雅，如漫天妙舞的飞花，&ldo;你是当真的，还是骗我的？&rdo;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那么深，深得令她不敢倾身一试。然而那笑容却是洋溢出来的，仿佛只是一个春和日丽的天气，他是陌上冶游的公子，对她脉脉含情地调笑：&ldo;你是当真的，还是骗我的？&rdo;

心头蓦然一恸，她冲口道：&ldo;幽儿一定会陪公子到最后的。&rdo;

&ldo;好。&rdo;柳拂衣好似十分满意了，微笑着点了点头，缓缓抬起了掌‐‐

便朝她天灵盖劈了下去！

&ldo;你疯了？！&rdo;

赵无谋骇得目眦欲裂，一把将顾怀幽从他怀中拉了出来，然而已来不及‐‐

那一掌只在空中一顿，便端端正正地劈中了顾怀幽的胸口！

顾怀幽重伤之躯，哪里还受得了这样的一击，鲜血哗啦啦如匹练般溅满白墙，苗条的身子便如断了线的纸鸢般跌了出去！

赵无谋只觉全身冰凉。

屋外的雨愈来愈急，依稀还能听见雨水汇入河流的淙淙之声。似乎是渐渐入夜了，空气寒冷如冰，他的心中却燃起了一团火，如是那烧尽众生三昧的业火，他隐隐觉得莫名其妙地痛苦，然而柳拂衣的狂笑声突然截断了他混沌不堪的思绪。

他大笑，笑得没有了分毫顾忌，&ldo;赵无谋，你到底敢不敢杀我？&rdo;

顾怀幽看着他狂笑的样子，天地仿佛都静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