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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2页）

她一面擦着脸，一面往后退，哭声道：&ldo;四哥，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说，该睡了，睡了就能忘记了，可是四哥，你自己都无法忘记的话，叫我怎么忘?&rdo;

雪寒冰冷，一片死寂。

楚云歌回头看了看苏易清，又看了看楚云容，蹲下身子，和声道：&ldo;云容，逝者已矣，生者，唯剩欢笑了。&rdo;

当所有的人都死去不再回来，所有的悲伤与痛楚在一夜之间，如烟散尽。

活下来的人，只能用空荡荡的心，去面对这色彩斑斓的单薄人间了。

楚云容猛地摇头，往门边退了几步，&ldo;四哥，我无法忘，你也不可能忘。活着的人，只能背负着无尽的痛苦，在人间苟延残喘而已。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要掩去我的容貌和姓氏，让我在无人知晓的村落里活下去。&rdo;她失去了所有力气般，如春花落地，靠在了门上，&ldo;可我，如何活下去?&rdo;

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只能带着满身鲜血，满心仇恨，在遍地尸骸中行走，直至被燃烧殆尽。

那些花好酒美人圆的记忆，则变成了柴与油，催动着血上的火焰越烧越猛，日日夜夜，使人焦灼难安。

楚云歌顿了顿，站起身来，沉身问道：&ldo;云容……这是你选择的路么。&rdo;

白衣少女一牵身，正色道：&ldo;我楚家儿女，自有担当。大哥的话，我无法做到。所以四哥，前行路上，我无法退。&rdo;

她不敢抬头，垂着眼眸看自己的脚，却听楚云歌极温和地笑了起来。

&ldo;既无法退，云容，就和我一道走吧。&rdo;

门哗然打开，楚云容小心克制地走进门，扑到了屋中。

月华流云。风满院。

苏易清立于井边，踌躇道：&ldo;你不该，带着她一道冒险。&rdo;

下一刻，白衣卷云般飘了过来。楚云歌一掀柔软狭长的睫毛，深深瞧了他一眼。

鱼在水中游，月在云中漂。

他提起白色衣袖，探进瓦瓮。水面一荡，银鱼倏然游开。

楚云歌悠然一叹，修长手指轻抚过鱼身，冰凉细腻，光滑。

&ldo;此鱼名唤嘉鱼，常年生活在子规山深处，碧月泉尽头。夏季喜食乳泉石沐，冬则出穴饮冰雪。故而多脂不腥，入口冰融。&rdo;说到这儿，他一笑，如玉手指在水下一划，随即捞起那尾银白的鱼。

银白色的，带着浑身珠玉似的水珠，在月下泛着光。

鱼刚出水，泼剌跳动，却见他手一紧，扼住鱼身，那原本光滑难捉的事物就直挺挺僵在他手里。

他想起什么似的，眯了眯眼睛，言笑却更见风流，&ldo;说来，楚家当年，也有一道春日时鲜的菜。&rdo;

噗的一声，是鱼被放在了井边石桌上，他用指腹轻轻抵着鱼，使它不会滑落到地。

苏易清看着他，皱了皱眉。

他从未见过楚云歌伤心或失神的时候，似乎所有的过往，对他真如云烟般散尽了。

可每当风吹过，他半数白发随风而荡的时候，楚云歌又近乎偏执地，在回忆当初的楚家。

那些回忆是毒，一点一点，能把深渊尽头的人，心血都熬干了。可时至今日，恐怕他用以活下去的，也只有那一份至甘至苦的回忆了。

梦里不知身是客。

而挟过往而来的梦，又何其难得。

楚云歌并不注意苏易清的神色，只漫声轻笑，眉眼间，风华自生。

苏易清看着他，恍然又看见了梦中高楼里的白衣公子。

&ldo;那时候，府中的厨子，立春一到便差人去深山中捕了鱼。取尺径银盘，用银钉三枚，将鱼活钉在盘上，而后将盘倒扣在陶锅沸水上，三刻功夫，鱼肉尽数剥落，一丝一缕，浮于滚水上，如流云千花。&rdo;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手腕一震，透绿箫管贴袖而出。

石桌上的鱼，嘴半张着开阖。

冰冷的剑鞘弹出寸许，在夜色中闪着透人心魄的光。楚云歌微微欠着身，剑刃一探，旋即顺着细嫩鱼腹剖开一线肉。